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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学后,路轻舟也是对阮念遥说自己有事儿,让她和尹追先走吧。
路轻舟成绩好,相貌佳,做事沉稳靠谱,向来是老师们眼中的宠儿,同时,也因此被分配到了不少学校里的“职位”——比如数学课代表啊,校学生会书记啊,围棋社社长啊等等等等。秉承着“职位越多,责任越重”的原则,放学后的路轻舟似乎总有开不完的会议,甚至有时候,都说好要和阮念遥他们一起回家了,可突然间,却又接到短信说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没办法,他只得充满歉意地看着走在尹追身侧的阮念遥,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进血红色的夕阳残照里,举起手,轻轻地挥动几下,权当道别。
尹追向来是骑车上下学的,但因为阮念遥今天穿着校服的裙裤,坐在他的车后座上也不太方便,他便耐心地推着车,在她身侧慢慢悠悠地陪着,安静得难得。
阮念遥背着手,两只白色的运动鞋交替着一上一下,像两只翩飞的白色毽子。
“喂。”没想到,居然是阮念遥忍不住先开口搭话,“尹追,我们说说话吧。”
“嗯好。”尹追没有拒绝,他双手牢牢地握住自行车的龙头,缓缓地推动他那张宽大的自行车,听见欠缺油润的自行车锁链发出吃力的“咯吱咯吱”声,“阮阮,你想说什么呢?”
早期的时候,阮念遥还记着去纠正尹追对自己“阮阮”的称呼,可时间长了,她发现尹追这个人实在是个死脑筋,便也不再强求于他,任由他怎么高兴怎么叫吧。
“说说你的家乡吧,尹追。”阮念遥歪过头,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映衬着艳丽的夕阳余晖,晃迷了尹追的眼睛。
“我的家乡?”尹追发出了一声不置可否的笑声,“就跟我之前对你和路轻舟说的那样,我的家乡很穷,很偏僻,甚至很小。因此,我的家乡不得不把几乎所有的教育资源都集中在一两个尖子生的身上,也算是孤注一掷了……不过,说到底是个小山村的,也没什么好谈论的。”
眼见着尹追又想跳过这个话题,阮念遥赶紧再接再厉,“别呀,多说点吧,尹追。”阮念遥故意将尾音拖得又糯又长,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像一对蝴蝶一样翩翩起舞,“我想听,真的。”
尹追反倒没去看阮念遥刻意做出的撒娇的表情,他像是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的傍晚,闻着四月空气中的寒洌梅花香,陷入了对家乡的、深深的回忆。
“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其实也曾经繁荣过。那是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虽然是一个不大的小山村,当时却住了好多户人家,是现在居民的百倍还不止。那时候房子建得多,每到饭点,远远看过去,就能看到各家房屋顶上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那时候,真是一个乌托邦一样的世界啊,生机勃勃,又充满平凡人的市井气。因为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所以大家都挺自得其乐的,本着有饭同吃,有酒同喝的观念,倒也开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可后来就不对了,房屋越造越高,道路越铺越平坦。条件虽然是越来越好,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反而变得越来越疏远了。你也知道,我们那种小山村,封闭、落后又刚愎自用,最容易产生资源紧缺的问题了。渐渐地,由政府和反政府领导的两派人马开始明里暗里地进行着争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邻里们、朋友们、甚至是亲人们,都慢慢地分成了两派。他们分别支持着不同的派别,原本和睦的大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纷纷拿起了武器,砍向曾经自己最熟悉的人……”
说到这里,似乎是因为引起了不好的回忆,尹追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阮念遥仰着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虽然一开始,是她先挑起的这个话题,但如今见着尹追那么难受,她的心也开始微微抽痛。她虽然单纯,倒也不傻,敏锐的第六感提醒着她,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不然,说不定真的会牵扯出什么不太好的事——于尹追,于自己,都是一样。
她犹豫着出声,“尹追,算了……其实你没有必要一定要讲给我听的……我不想听了……”说着,她将一只手覆到了一直牢牢握着龙头的尹追的手上。
温热的掌心包裹不住少年宽大的、微微颤抖的手,但却像是尽己所能地给予着安慰。
尹追顿下脚步,将头微微偏向阮念遥的方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让人不知怎么去形容的复杂笑容,“阮阮,没事的,你不用自责,都过去了。现在,两败俱伤且弹尽粮绝的政府军和反政府势力早已握手谈和,他们日前正向着一个目标奋斗、努力着。同时,我曾经在老家那边上学、生活的费用也都是由两方一起提供的,他们还一起给了我这个能够走出山村,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机会。所以,这些曾经的问题,都已经不是问题了。”
“那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的人有同样的机会走出去吗?”阮念遥问,“我不是说尹追你不好的意思哈,我只是……只是……只是担心你这样会不会压力太大了?毕竟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筐子里的话……”
尹追的手搭在自行车的车铃上,随意地拨弄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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