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之道（八）（1/1）

自古以来，国家一直牢牢掌握着两个行业的控制权，一为“铁”，一为“盐”，盐铁的经营权收归国有，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税收的稳定和国家的安定。

相传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诸侯国通过掌控盐道来把握国家命脉，直至秦国商鞅变法而后一扫六合，盐道逐渐被推上了更为重要的位置。起初食盐允许由私人经营而官府从中收取盐税，到了汉武帝时期便开始将盐利归官，禁止民间私人进行盐的经营运输。但是，盐的利益极大，有利益就有人不惜违法，暗地里做起盐的生意，这便是“私盐”。

家家户户都要吃盐，盐关乎着百姓民生，差不多从有秦汉时起就有了私盐的运作。早期的私盐贩卖范围小数量少，不过因为可以逃避国家税收，因此利益颇为可观。私盐生意真正猖獗起来是中唐之后的事，由于巨大的社会变革，私盐贩卖范围不断扩大，人数不断增加，及至宋朝时期，南方部分地区十之五六的民众参与私盐贩卖，甚至全村一起做私盐生意，都已是寻常事。

私盐生意发展到大明一朝又呈现出另一种趋势，那就是多。何为多呢？以澈云的经验来说，一艘私盐船少的十数引（注①），多则上万斤，像今晚这样不足十引的小生意，甚是少见。私盐贩卖的规模有时候极大，数十引的盐船结队而来，船队之中人员众多且关系复杂，其中不乏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保驾护航，背后又或许有权势滔天之人撑腰保护，官府即便知道这是私盐，却也动不起、不敢动。

澈云被张子卿拉着问了许多许多，他便事无巨细地给她解释，张子卿聪慧过人，但是那也仅限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澈云把这个妹妹保护得太好了，她的世界只有鲜衣怒马武林纵横，却没有民生多艰官场诡谲。“所以哥哥是在黑吃黑喽？”张子卿撑着小脑袋，笑得如同狡黠的狐，从来淡定从容的澈云公子就这么被自家妹妹盯得不好意思了，颇为无奈地叹气：“以后离夜阑远点，别给他教坏了。”什么黑吃黑这种话，大概只有夜阑那家伙会好意思说得出口。

“可是哥，”张子卿似乎还有疑惑，“现在江南这边的盐价这么高，若是这些私盐流进来，不也能缓和下局势嘛，怎么就出手这么凶？”澈云看了看自家小妹，他多希望她永远安逸潇洒不知世事，可是他又知道，她已经踏入红尘且难以回头了，便又耐心给她解释。

私盐买卖也是有成本的，为了大量牟利这些盐贩子不会给私盐降价，此其一；国家以盐道可征收大量的税，但私盐却避了税，就会导致国家收入有损，可是国家的运作各处都要钱，盐税的差额就要从别的地方补，最后还是落在了百姓头上，此其二；私盐的工艺终究是粗制滥造，成品私盐多数品质较差，长期食用可能导致身体不适甚至重病，最后坑害的还是百姓，此其三……

澈云一条一条细细说着，张子卿听得仔细，偶尔又问些别的，不知不觉间，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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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引”为数量单位，一引大约等于400斤。关于私盐的介绍基本有历史文献可考，上万斤看起来感觉多得不现实，实际上是真的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