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 train（2）（1/2）
严峻生回到餐桌时，赵桥和周晟早已换话题说起最近上映的电影。
“怎么去了那么久？”
“遇到些事，耽搁了一会。”
赵桥没有问他竟是什么事，严峻生也不像是打算说的样子。
除了某些合作项目他们基本都不过问对方工作上的事，有些事情问得太多反而扰乱家庭和谐。
这一顿饭吃了快两个钟头，基本上都是赵桥和周晟在说，严峻生听，偶尔接两句。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啰嗦？”
“你都在想什么东西。”赵桥发现杯子空了以后，想到再喝大概真的要飘着回去，苦闷地让服务生给自己换矿泉水，“我说了，他只是话比较少。你不适合想这么深奥的问题，不如继续给我说说你实验室的那个讨厌的韩国人，你是怎么把他从你们的项目里边缘化的？”
“没什么，”说起这个周晟就来劲，“我发现不止我一个人讨厌他不干活又霸占仪器以后，在聚餐的时候随口提了两句，大家自然就有了默契。”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你什么意思？”周晟眯起眼睛，“我怀疑你看不起我。”
“哪有哪有……”
离开的时候，他们碰见了收起装满小费帽子准备离开的钢琴师。
黝黑而英俊钢琴师对这几位出手阔绰客人还有点印象，操着带有轻微口音的英语与他们交谈了几句。他说自己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到现在都还有点在脚底发飘。
“你弹得很好，我很喜欢你的即兴爵士乐，像大海一样浪漫。”
听到赵桥对自己今夜演奏的正面评价后，他无比感激地握住了这位亚裔客人的手。
“谢谢你。”
起初赵桥也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握手，手指互相接触后就迅速抽回，但对方猝不及防地在他放手后再度握住他的手掌，在他的手心用修剪得圆滑的指甲挠了一下。
走之前他向赵桥露出个富有挑逗意味的微笑。标准的调情流程。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的赵桥收回手，在他还没走远以前当着他的面将名片塞进了垃圾桶，然后指了指旁边看好戏的严峻生，摇了摇头。
“我怀疑他需要一副眼镜。”赵桥一副这人什么毛病的表情。
“怎么？”严峻生明知故问。
“瞎子才看不出来我和你是一对。”
“可能有的人比较擅长装瞎。”
“有道理，我心情好点了。”
和周晟道别，回去的路上赵桥听严峻生说待会有点事要和他讲。
“什么事？”他疑惑地看严峻生。他隐约感觉得到，这一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以前我以为不重要就没告诉你的事。”
“噢。”见过了他的父母和家庭，赵桥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么严肃地拿出来讲，但既然严峻生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记得说，不然我晚上又要失眠。”
回酒店以后赵桥顺便拿了瓶低度气泡酒当饮料，严峻生瞥他一眼，“你已经在酗酒的边缘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还很远。”
这时天已经完全地黑了，灯光映照在漆黑的窗子上，像浩瀚无边的星海。
“感觉不像真的。”
“什么？”
“很多事情。”
不止是这次旅行，还有他们的关系。
这是他和严峻生交往的第三年，过去他从未和人如此长久地维持一段关系，且至今没感到分毫厌烦。
“什么真的假的，”严峻生凑过来闻了闻，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你醉了。”
“没有。”赵桥坚持否认，“我有控制，明天早上也起得来。”
看起来他还在惦记今天没看完的博物馆，严峻生弹了下他的额头，“醉鬼都说自己没醉，你信自己说的话吗？”
·
洗掉在烧烤酒吧沾染的一身油烟后，赵桥靠在沙发上借用严峻生的笔电处理了一下助理发来的工作邮件——大多数都可以往后延，等他回来再盖章，少部分需要他即刻做出决断。
严峻出来的时候他刚好按下发送键。
“有什么事的话现在可以说了。”他的时差还没有倒好，又喝了酒，完全是靠着最后一点好奇心撑着才不至于睡着，“先别说，让我猜一下。嗯……和你晚回来的几分钟有关系对不对？”
“这你都能猜到，看样子是真的没有醉糊涂。”嘴上这样说实际上一点也不意外的严峻生抽走他手里的杯子，“嗯，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我本来打完电话就要回来，结果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以为他喊错人了，没想到看到个意想不到的家伙。你要不接着猜猜看是谁？”
“谁……？”如果是朋友或者亲人的话，没有理由不介绍给自己认识，赵桥果断地认输，“猜不到。”
“以前交往过的人，或者说是除了你以外，我唯一一段超过一年的恋爱关系。”
突然间赵桥有些庆幸杯子被严峻生拿走了，不然铁定会被他摔个粉碎。把无关的杂念赶出脑海里，他盯着严峻生看，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严峻生看起来还和他们重逢的那个夏天一样英俊，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但是他知道，他也曾那样年轻而热烈过。
那时他们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即使有过那么短暂的几次交集，却谁也不曾真正踏足另一个人的人生。
“他是怎样的人？”找回了语言能力以后，赵桥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我想知道。”
在他们最初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他便隐约意识到了某些东西——以前严峻生一定爱过一个人，并且在那个人那里受到了可怕的伤害。
他知道这件事的存在，却不曾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严峻生不说他就没有问，他相信他也爱他，未来永远比过去的亡魂更重要，于是渐渐地就忘了这么一回事。
直到今天，严峻生终于主动和他说起这个人，他的所有好奇心便再无法压抑。他想要更加更加地了解这个人，哪怕是不那么好的部分。
“一个很自我的人，自私又骄傲。如果把他的心划分一下的话，大概百分之九十都是他自己，而我和其他人挤在剩下的百分之十里。”严峻生坐到他的旁边，“其实一开始我会注意到他只是因为我母亲，我母亲插足了他的家庭，我觉得我得补偿他，就承担了他留学的全部费用。”
“后来呢？”日久生情，赵桥能想象得到，又尝到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对严峻生来说，母亲是他心头长久的一根刺，稍微碰一下就痛得厉害。明明这不是他的错，他却要一次次地跟在她后面为她善后，补偿那些以为她的任性而受到伤害的人。
“我和他大概在一起了两年多，他在国外读书，我们很少在一起，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去找他，他有时回国了都忘记联系我。他可能只是需要别人去爱他，却从来都不愿意去爱别人，和我在一起也只是因为我刚好能够满足他的索取。”
听完他的讲述赵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过许多，却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畸形的关系，“你们是因为这个分手的吗？”
许许多多过去的细节涌上心头，他忽然觉得自己不那么想知道答案了。
“原谅我问一句，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严峻生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很好看，赵桥稍微不那么气闷，“你不要瞪我，我真的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喜欢过他什么了。可能的确有过可爱的那一面，但我都忘记了，我能想起的只有他伤人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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