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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山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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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要回礼,才记起自己仍坐在隐芦背上,忙踩着马蹬爬下来,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肘,搀扶了一把。

火红的嫁衣有很多层,看似繁复累赘,实则每一层都薄如蝉翼,合在一起也不算厚。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熨帖在被清凉山风吹得发僵的身子上,挺舒服。

唐梨落了地,抽回手臂,躬身行礼。面前青衫男子站得有些近,她弯腰时,鼻尖闻到一缕似有似无的——木香。

她从小就认为,所有的木头,都是带香的。

桌椅床凳自不必说,就连那装胭脂的木盒、盛香料的香笼,虽被外物的香气所染,仍掩不住那份厚重温暖的本来气味。

京中少年风流倜傥,宴会行乐,斗诗比武。她好几回大大方方地不请自来,反正无论文武,她自信不输于那些男子。众人相聚,免不了一番打扮,甚至比闺阁女子更加精心。这些贵族少年身上的香气取自百花,不至于媚俗,却始终失了几分男儿气概。

师兄身上的木香,大概是长久生活在山间,自然而然沾上的?倒是别有一番雅趣。

陶书天对着两匹风翼吹了声口哨,它们低下头表示顺从,之后乖巧地朝屋后跑去。

陶书天道:“风翼踏空而行,消耗的灵力甚多,今日长途跋涉,想必你们都累坏了。先进屋吧。”

胡伽自来熟地凑到陶书天身旁,与他并肩走着,一边问道:“师兄,为啥这么多年和你写信都不回?又怎么突然派风翼来接咱们?”

“山中清净,本不愿与世间牵扯过多。但这次师妹有为难之事,我想着此地偏僻,还有我亲手设的阵法相护,或许可以暂避风头。”

“唉,说起这个阵法啊!”胡伽一脸懊丧,“正常人谁愿意往一滩烂泥里跳,师兄你故意将八门都做成绝路的样子,实在是……”

“哦?这么说是师妹破的阵?”陶书天偏过头,望向默默跟在斜后方的唐梨,漂亮的侧脸在昏黄的灯笼火光下,朦胧而温柔,完美似书画大家的得意手笔。

“为什么你敢跳?”他问。

唐梨抬起头,目光正与他对上,微笑道:“我相信师兄有宽厚仁心,虽然把八门伪装成绝路,但即使有人误入除生门之外的其它七门,也不会伤其性命吧。”

“是,阵法会将误闯的人传送到山脚。”讲到这,陶书天顿了顿,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看着唐梨认真地说:“多谢你……信我。”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青砖砌就的小屋前。大门由七八块竖木板组成,可容两人通过,中间钉了三条横木连接。陶书天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暖意;唐梨搓搓手,随他进到屋里。

一盏烛台上插了三根蜡烛,加上陶书天挂在门边的灯笼,室内仍不太明亮,昏黄的光给没有上漆、保持原本颜色的木制家具镀上一层深色。正对大门摆着张圆桌,上面罩了只细藤条编的扁圆形罩子,从细密的缝隙里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白瓷碗。右首边是一条过道;左首边有一方矮案,上置粗陶茶具,周边几张三脚小凳。

胡伽四处转悠一圈回来,打了个大呵欠,说:“师兄,旅途劳顿,我想早点歇下。这屋子好像只有两间房?不过没关系,我睡地铺也行,和你挤一起睡也行。”

陶书天道:“怎会怠慢客人?跟我来。”

他带着他们穿过右边的过道,过道不长,左右各有两扇门,几步就到了尽头。他打开左边其中一扇,请胡伽进去;唐梨注意到他右手拇指和中指相扣,轻轻一弹,屋里的油灯“嗤”地点亮了。

唐梨自觉地止步,站在门外扫视一眼,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三人并卧都绰绰有余的大木床,三四只及膝高的木箱子整齐地在地上排成一列,墙上三五枚铁钉,挂着一件蓑衣,一顶带幕篱的斗笠。

胡伽甩了靴子,一头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心口,眼睛一闭,呼呼大睡,摆成个“大”字的睡相。

唐梨看得直摇头,陶书天笑笑,折回来带上门,向唐梨招招手,推开隔壁那扇门。

唐梨迈步进去,愣住了——这难道不是书房?

房门斜对面书桌上,砚台中浅墨未过半,一支没洗净的小豪搁在笔山上,一卷白纸摊开,三五列小楷跃然纸上,只一眼,就看得出那字迹功力深厚,一笔一划都透出苍劲之意。

桌子右边一排博古架,零落摆放着几尊石头摆件,还有两盆不知名的阔叶植物。书桌对面,青蓝封皮的线装书整整齐齐摆了一书架,占据整面墙。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数左面墙上挂着的一张琴,琴体笔直,琴首内收作两道短弧,线条简洁流畅。她不由上前几步近距离打量,发现琴身遍布流水般的断纹,黑漆底下隐隐透出墨绿纹路,从岳山延伸到琴尾,宛如绿蔓绕岩。

陶书天看她盯着那张琴目不转睛,笑问:“听说师妹擅琴?”

“琴悦己,自娱而已。我很少弹给别人听。”

琴悦己,只能与知交分享。可惜她那两个关系密切的好友,需喊一声“表兄”的胡伽和伴读苏文,还有与她关系最近的四哥,都在音律一道上天赋平平,胡伽更是五音不分,因此除了教授她琴艺的绿竹,她几乎未曾在人前弹过琴。每次兴致忽起,想抚琴一曲,她都令宫人不得近前,还布下结界,使旁人听不到半点声响。

她的琴声唯一一次被外人听到,是某天夜里,她坐在小花园的梨树下练琴,那位木家世子,在后宫游荡时“误入”她的地方,顺手破开结界。之后,他就宣称对自己一见钟情,铁了心要求娶,给她惹了多少麻烦。

“可惜!”陶书天道,“妙音不闻于世,如明珠蒙尘。我略通音律,不知有幸与师妹切磋否?”

“切磋不敢,请师兄指教。”

陶书天眼中笑意盈然:“好,一言为定。”他也走到那琴前,修长的手指拂过七弦,其声如鸣金振玉,浑厚天成,绵长幽远。

唐梨击掌赞道:“好琴?何名?”

“这琴是师父所赠,他说,名叫‘千涛’。”

澹澹沧海,迢迢无边;欲渡彼岸,须历万浪千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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