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2）

程因心近日来愁容满面，吃得少睡得多，一改往日“好吃懒睡”的形象。冯湘桂不知道她怎么了，生怕她像一年前一样突然又病了，但是连续十几天观察下来，并没有发现她身体方面的异常。程因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出家门，看到空荡荡的巷子，她觉得心里也空空的。她不知道张秉诚是不是也这样，不知道有没有人像她一样欺负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那么容易哭鼻子。

程因心刚满三岁不久，还没有人告诉她，这种情绪叫思念。她在思念那个她认为又笨又丑又爱哭的男孩。

张秉诚母亲的老家不在本地，按当地的说法，她是一个“外省人”。张秉诚的父亲曾去省外打过几年工。就是在那几年里，他们相遇然后摩擦出了爱的小火花——张秉诚，随后张母心甘情愿与张父回归故里，千里迢迢嫁来了这个海边小村。在安图，他们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不知羡煞了多少已婚及未婚的女子。

然而，因远嫁穷乡，张家大嫂与与其父母的关系僵了将近六年的时间。直到张秉诚五岁，她父母才原谅了她，主动与她联系。前阵子，她带着三孩子，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回去的时候是四个人，回来时却只有三个人——张秉诚被外公外婆留了下来。

平心而论，张秉诚也是个长得很招人喜欢的孩子。虽然他体型有些胖，肤色有些黑，但是他同时也长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以及一对深深的酒窝呀，一笑起来，别提多讨人喜欢了，尤其是中老年人。就这样，张秉诚凭借着他先天的姿色在他的弟弟和妹妹中脱颖而出，一举成为外公外婆的心头大爱。张家大嫂深知自己愧对父母，便不拂他们的好意，只好忍痛割爱，让张秉诚替她行孝了。

张秉诚是真傻，要是程因心见了肯定又得鄙视一番——都五岁了，能不能成熟点？

在他妈妈让他自己留下来时，他竟然笑呵呵地问他妈：“妈妈，你是回去带心子来吗？”

张母为求顺利脱身，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说：“是啊，心子没来过这里。妈妈去带她来，你在这里等好不好？”

张秉诚点头如捣蒜，开心得像只啃到骨头的哈巴狗。他妈长叹一口气，抹抹左右眼角，牵着弟弟妹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张秉诚没有想到，这一等竟是两年。他每天都在等，等到他由胖变瘦，由黑变白，等到他学会了妈妈的家乡话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语言。终于，他等来了他爸。

在“异乡”的这两年里，张秉诚出人意料的乖巧，不哭不闹，还懂得讨老人欢心，和他在家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样。然而当他看见他爸独自一人前来时，他难过得涕泪俱下大哭大闹。他用他爸听不懂的方言问了他爸一个问题，他外公翻译过来是：

“爸爸，妈妈不是说带心子来吗？”

所以说，不要以为孩子长大了什么都会忘记就随便承诺，有些话会像滚烫的烙铁在心口烙下的印记一样，不管时间洪流如何冲刷，始终深刻地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张秉诚之所以如此伤心，就是因为他深信她妈会带着程因心前来。当他得到外婆的礼物时，他想着程因心来了给她看；当他与幼儿园的其他小孩成为好朋友时，他和他们说等程因心来了大家一起玩；当他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他也会想象程因心眼冒红心吞口水的样子……

心子会很喜欢这里，妈妈说带她一起来的！想到这里，张秉诚哭得更厉害了，他闹着让他爸回去把程因心带来。

小男孩的力量还是太薄弱。张秉诚再歇斯底里，最后还是和张父回家了。原因很简单，他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必须回去上学了。

张秉诚回到家时，再一次成了“外省人”，就像两年前他去到母亲老家一样。街坊邻里十二分热情，听说他回来了，都来看看这位年纪轻轻就见了“大世面”的小同乡。张秉诚看着乡亲们被海风吹得干皱的脸上一张一合的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同理，他说的话除了他妈，也没一个人能听得懂。

程因心家在巷尾，张秉诚家在巷口，虽然其中隔了七八户人家，两家关系却十分亲密。这要归功于二人母亲。两人初次见面就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从此以姐妹相称，吃饱了有事没事都要唠嗑一番。所以，程因心从她们的谈话中，早早知道了张秉诚今日回家，也知道了他现在连话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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