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1/2)
折桂塔中苏寂拾阶而上。
直到双脚真正踏上折桂塔的木梯,所有的恍惚不真实之感才一瞬间涌上心头。
连登三元。
他真的做到了!
虽然平时被师父嫌弃说不得状元就别说是她的徒弟时多有不服可到底也明白夺元有多么不易,当自己真的踏入传说中的折桂塔时,真觉得这几天跟做梦一样。
状元啊……
到时候好好跟师父嘚瑟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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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塔墙壁上挂着历届状元的画像及其生平事迹。
约摸着是随着时间而挂的,越往上走,年代就越近,但凡那些登上折桂塔的大多是年过半百的老人,白花花的胡子,看起来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也有极个别中年或者而立之年的男人,生平事迹几乎要把他们夸出朵花来,毕竟这些人在他们的时代已经算是前无来者的存在。
而像苏寂这种不及加冠先加元的人太过超出常理,根本没有在人们的认知中留有余地。
苏寂这样一步步走来,看来也之觉有趣,这些人最后大多成为当时时代的风云人物,他们的生平,合起来看几乎是一本《东齐大事件录》,画像中的人都是以他们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为模板的,老人摸着山羊胡,中年人扶着栏杆,看着来来往往的后人。
倘若真的有灵魂,他们会想什么?
对新的恩科状元满意吗?
无从而知。
终于走到最近的,已经是见到熟人了——刚刚的太常李清,那时的李清看起来很是年轻,还带着些许的年轻人的锐气,微笑看着前方,其评价仍是最年轻的恩科状元。
一路走来早就数不清见了多少这句话了,苏寂笑了一声,而后觉得是对前辈的不尊重,立刻捂着嘴沉安静看下去。
段云霁的画像就是这般突兀地出现的。
画中的他很明显是少年时的,说句最年轻也毫不为过,却没有少年人该有的锋芒,温温和和,甚至李清,甚至更前面那些已经半百的老人看起来都要比他有脾气。
月明风清,云开雨霁。
段云霁,字开阳,人如其名。
幼聪慧,习百家,通文武。
十八岁连登三元,封少师。
同年帝国飘摇动荡,九王叛逆,叛军直逼长安。段请命,领三万京军,用兵如神,破九王之数十万兵马,启明剑所指,千军莫当。
帝封太傅,又赞其,“长安公子”,即护天下之长治久安之意。
没有刻意强调他的年轻,也没有再次拿出那个已经有些尴尬的“最年轻的状元”说事。
只单单那“长安公子”之称,以国都为称,便折煞前辈无数,这时候再拿年龄说事就太过赘余。
很闪耀的一个人,却也是和苏寂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人。
苏寂这些年听过的段云霁,奸臣魁首,无恶不作,所幸老天长眼,他的大弟子杨和苏弃暗投明归了忠臣一列,这么多年与其争斗,最被看好的小徒弟也忽然消失。
这样的人,在任何人的印象中都不应该和画卷中的人有所联系——可偏偏他们是同一人。
再往前是一名女子的画像,也是极年轻,约摸着十来岁的样子,甚至不确定她是否及笄,绛紫裙裾,微微低头,似在沉吟。
季之年,段云霁之徒。
轩武帝二十三年,金銮殿上辩退百家,时十五岁,轩武帝破例为其开折桂塔,赐号“九卓先生”,取自,“卿之才干,卓冠九州”,并言,“若为男子,我东齐三公,必有一席。”
她的神态之上也看不出丝毫骄傲,可如段云霁一般,似乎永远就这样温温和和的样子,忽略他们名字背后的一切,你甚至会把他们同你邻家的谁谁联系起来。
苏寂突然想到师父一次评段云霁的话,“有些人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君子之风骨,庸人多见其像,不得其傲。”
所以自己只算一个庸人?
这时候不是庸人自扰的好时候,苏寂定了定神,看到了杨和苏。
现在世人谈杨和苏,大多把他和他的师父段云霁,师妹季之年联系在一起,要么说他弃暗投明,实乃大义之举,要么就是感叹其生不逢时,前面有了段云霁和季之年才能算到他,否则,以其为人为官之能,早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人”。
这三人完了之后,才算是正常一点儿了,该是半百花甲的依旧身骨朗朗,该是中年而立的却再也不好意思加上,“最年轻的恩科状元”。
甚至像李清之前一个人的生平就算是一部当代大事记的情况也没有了——因为段云霁还活着。
就摆了个桌子在画卷尽头,一席青衣,逆光而坐。
“你就是苏寂?”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画卷中给人的感觉那般,温和,如珠玉琳琅相击,一下便能到人心中。
十几年的时光也未曾在他的面容上刻上任何苍老疲态,恍若直接从苏寂身后的画中走出,带着轩武帝十九年的风尘和那年九月的桂花之香,施施然笑着时光对他的无力。
苏寂忽然明白了师父的话,一瞬间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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