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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騩山大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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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云都……为何你闻到的是香味?

她迫切想问,可偏偏那人不在身边、无可奈何。陈犀拉住她,教她看悬崖下面:“看到其他悬棺了吗?”

“怎么了?”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这里是虎峒人的墓地?”陈犀颓然地笑,喃喃,“那是骗你的……你觉得悬棺像什么?”

她谨慎不语。

“……牢笼!”陈犀眼圈微红,咬牙,“上不去下不来,活生生熬死,饿极了只能吃尸肉。叫我吃阿照的肉……我还算个人么!可过上几天,没水没食物,我不敢说……不敢说能咬牙不吃!迟早还得死,死得屈辱……”

“陈犀……陈犀,一旦扮成了它,我就再回不去了。”

她捂住脸,近乎呜咽。

“阿妮。”

叶雨初手放在她肩头,微微一紧:“你本叫阿妮。就算你忘了,还有人代你记着。你别再忘记,总会有出路的。”

陈犀凝视她片刻,抬头看了看峭壁间流岚,眼底茫然若失。

半晌,轻声回应:“是覃檀告诉你的么。”

“她是下一任‘陈犀’。你知道么?今夜之后,我就等于死了。她会被覃老婆子叫去,被逼着喝下那杯血酒,去神女山里点灯,成为‘陈犀’。她的大哥就是‘覃照’——兄妹俩都是听话的好傀儡……好玩具。

“她啊,就是个傻姑娘。从来不知跑。什么都受着,教人心疼。”

陈犀目光一瞬空茫辽远,像回忆起遥远的场景。

叶雨初捕捉一点怪异:“等等。你说覃贵会变成‘覃照’?”

见陈犀眉宇毫无惊讶,叶雨初脱口而出:“你和覃老板难道也……”

“是啊,我们也是兄妹,阿照是我亲生大哥。”她喃喃,“我逼着自己改口,时时提防小心,不叫你们发觉。不然四十岁的一对兄妹,每天同吃同住,各自都不结婚,外头谁瞧见了,不会嘴碎乱猜?

“……我一点流言都不想听,我只想安静过日子……好好活着,有什么错?

“历任覃照陈犀,都是一胞的龙凤胎。二十二年前,我被迫喝下那酒,心里怕得很,大哥一向疼我,就算我要逃出村子,他也没拦,还同我一起背叛他们。”

叶雨初神色古怪:覃老板和陈犀竟是亲兄妹。

他们装了二十多年的恩爱夫妻,容貌也不像,外头谁也看不出来。她蓦地记起,“覃家夫妇”始终膝下无子。

听到覃照死讯时,叶瑾瑜还叮嘱她要多照顾陈犀,因他们没有孩子。

如果两人都心知肚明是血亲,夫妻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名号,没有孩子再正常不过。

他们是亲兄妹……

这一点也许连姐姐都不知道!

“我死了,就到阿檀。她太乖顺,什么都听老婆子的。老婆子让她继任‘陈犀’,教她去死,她也不晓得……”

陈犀笑容模糊,益发勉强。

“傻姑娘……还不知道一朝喝了酒、点了灯,就是上了‘陈犀’的绝路。除非死,再逃不出。老天从来都不公平。越是听话疼人,越是容易被欺负。”陈犀喃喃。

叶雨初想起覃檀惨白的脸。

陈犀或许还不知,覃檀为了救她,已经背叛了母亲和大哥。

她想告诉她,她却抱膝缩在深深黑暗里,仿佛累得狠了:“我不想死。就是这一念错了,激怒了恶鬼,害死了大哥,阿檀也要倒霉,现在又牵连了你。你也逃不掉,身上气味越来越浓了……”

“……早知这样,二十二年前,还不如不逃。”

叶雨初没被她的话打乱心神,小心试探:“二十二年前,你才十八岁……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教你一定要跑出虎峒?”

曾经她就好奇,一时口快问过:覃太太,你和你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她一直对虎峒讳莫如深。不妨趁机都说破罢。

“十八岁?”陈犀有些茫然,半晌才应声,“……对,我十八岁。不过覃老婆子要害我,不是自十八岁起的,要更早……早得很。”

“在凤凰,你见到我阿爸了么?”她说得很慢,叶雨初脑中浮现在凤凰的最后一晚,最后要接走陈犀的男人。

那男人一眼就知是农村来的,蓝布包头,皮肤黝黑,身上留着常年农活劳作的痕迹,性子沉默寡讷、老实本分。

“见过。”

“阿涅生了我们兄妹,就过世了。阿爸直接把我和哥哥送到覃家。”陈犀唇边掠过冷笑,“对,就是覃老婆子那里。叫我们唤她‘阿涅’,对应汉话,就是叫她妈。小时候想得简单,大人囫囵教,我们就跟着学。

“老婆子老摸我们的头,说我们兄妹是她的心头宝。”

陈犀眼中浮起厌恶:“心头宝……呵。”

“后来我大了一点,覃老婆子教我们说汉话。我看到书上画得母亲都很年轻漂亮,就问她,为什么阿涅你不像画上这么好看,看起来像老奶奶?”

叶雨初认真听着,不错过一个字眼。

“然后我就被打了。吊在房梁上,用皮鞭抽,整整抽了大半夜。”

叶雨初一怔,满目愕然。

陈犀垂眸,神色淡淡:“覃家的吊脚楼你应该见过,当时我就吊在正堂的大梁上。大哥护着我,一起被打。”

叶雨初对此毫无经验,想劝又怕她情绪失控,只能默不作声。

“那年我九岁。挨了打,又被关黑屋子里。浑身火辣辣痛,却想不通我说错了什么话?她当时就和现在一样满头白发、又老又丑!

“所有人都忘了我,也不许我见我哥。我太饿了,头晕眼花,连敲门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不知道踢到什么,可能是机括,或者按钮——”她按着眉心,回忆得有点痛苦,“突然没踩稳,一下子摔到黑洞里。头撞到石头上,沿台阶一劲儿往下滚。一头一脸都是血,肚子疼,腿疼,全身上下都疼,骨头都断了。”

叶雨初蹙眉,这描述莫名熟悉。

陈犀脸色渐渐变白,眼里恐惧又慢慢浮起:“……红光,红光里都是棺材。很多很多的棺材,还有大蛇,特别大的蛇,立在棺材上……它们立在棺材上,吐信子,要咬我……”

她颤抖得太厉害,叶雨初暗叫不好。

……千万别现在发疯!

“先别想,阿妮。别想了。”她按住女人肩头,试图抚慰她。

陈犀握住她手腕:“没、没事……我没事的。”陈犀缓缓吐出口气,脸色依然苍白如纸,但目光还算清明。

“后来我哥来了,他把我拖走,拖出那鬼地方。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最后跑出来,石门夹住了蛇头,它还在不停地扭,毒牙都露了出来。最后是大哥把它踢了下去。”

叶雨初顿了顿,心里已有肯定答案:

“你被关的屋子是覃家后院的厢房,里面有个棺材直通神女山的墓地,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你……”陈犀抿抿唇,决定先把旧事说完,“当时大哥告诉我千万不要说出去。我受了惊,大病一场。”

叶雨初拍拍她后背,夜里越来越冷,她扶着陈犀往崖穴里走。

“我病一直不好,高烧不退,瘦得皮包骨……有好几次我老觉有人在摸我头,特别温暖,舒服,像阿涅的气息……我死了的阿涅。她要接我走、带我离开这鬼地方。可睁开眼,又什么都没有。你知道么,后来……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叶雨初眉头微紧。

“梦到自己被放进棺材里,有人抬着棺材,扔下了悬崖。

“悬崖底下都是蛇,棺材摔在蛇窟里,板子裂开大缝。蛇从缝里钻进来,缠着我,比树还粗的巨蟒……在拧我的骨头!

“幸好一白胡子老头跑过来,把蛇通通赶跑。他背着我跑,我扒他脖子,不小心扯掉了他脖子上的链坠。我记得那是很漂亮的琥珀串子……黄澄澄的,亮得很……

“后来我醒了,见大哥坐床边,才回神是个梦。

“不知道谁传的,村里人都知道了。都说我梦到了乌騩山山神,那白胡子老头是山神耆童。我是神喜欢的孩子……老婆子也不敢找我的茬。”

她无声一笑:“后来我想通了,哪儿有什么神。不过是我哥造的。老婆子输我哥一招,我得了这名号,她暗地里也不敢害我。”

“但还真怪,我的病居然慢慢好了。”

“不过我记得很清楚——刚醒的时候,浑身都是擦伤,脚也崴了。叶警官,你觉得发高烧,会烧到脚崴吗?

“之前撞破头的地方都开始结疤,哪儿来的新伤?”

叶雨初心漏一拍,隐隐感觉到陈犀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从前也有串琥珀挂坠。可后来我向他要,他总是推脱,说找不到了。叶警官,上次你给了我一串琥珀珠子,同那个很像、很像。”

叶雨初想起那手链也是姐姐从覃老板那儿拿的。

“白胡子老头”,莫非是……

“我一直怀疑,它根本就不是梦。”陈犀闭上眼,“我真被扔进了蛇窟。老婆子想偷偷把我除掉,大哥同她周旋,最后救了我。

“我病好了,覃老婆子却开始疏远我。等我十一岁,阿檀刚出生,我见她把阿檀和小贵接到家里,让他们叫她‘阿涅’……和当年的我一样,傻乎乎地被骗。我只能瞧着,再恨也只能干眼瞧。整个村子都信她,哥哥也不敢同她明着作对。

“……你能想象那种恶心吗?

“只要她不惹我,虎峒也不是全待不下去。一直僵到十八岁,这期间我去了很多回禁崖,想找当时梦里掉的坠子。但断崖上光秃秃的,又不敢往下跳,什么也找不到。连蛇窟都没见。

“……我又搞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梦了……毕竟过去了九年,慢慢又记不清。一直到十八岁,她要我继任‘陈犀’。

“去神女山里面,喝下杯子里腥臭血酒,给尸藤上的灯架点灯。”

“我都忍了、能忍的都忍。可点灯时候,我在灯油里见着……好多死人的脸!死不瞑目,吓得手直哆嗦。……还有蛇……蛇又开始立在棺材上,我推脱头晕跑了出去。忍不了……真的忍不了了。”

陈犀呢喃,神经质地重复,“叶警官,我一点也忍不住了!”

她泣不成声。

“大哥一直在暗查,覃老婆子还算信任他……他比我厉害得多。但我真等不下去了。一秒钟也待不下去!头疼,身上也发热,只求他带我走、带我走……”

陈犀抱住叶雨初,抽噎。

“一跑就全完了。大哥也教鬼盯上。现在他也死了。没有人再来救我……没有人再来救我了。”

“有的。”

叶雨初轻声反驳。看向覃照的棺材,目光清明。她不再多言,摸到陈犀的火机,打亮一点火苗。崖穴不宽阔,仅是两具棺材的宽,但纵深却长。

她边往里走,边勉力照周围洞壁,确保安全。

这里很干燥,雨水渗不进来。

最里面居然有堆积的枯柴。

叶雨初尝试生火,陈犀见她一直没出来,有些慌张:“你去哪儿?”

“你过来。”

陈犀看了眼大哥的棺材,忍住泪花,往崖穴深处走。里面已经升起火光。

叶雨初先开了口:“看这里。这四周崖壁都很干燥,没有一点杂草。只有这儿长了藤。”

叶雨初已经蹲在崖穴尽头,她伸手去拨弄藤蔓,盘结交错的藤蔓后似乎遮了什么。

“匕首还在吗?给我用下。”

陈犀把匕首递给她,叶雨初利落割开藤蔓,拉拽中突然啪嗒掉下个东西。

她捡起一瞧,是鸽子蛋大小的琥珀,黄中带金,深沉透亮。

整个崖穴都是石壁,只有这片长了藤蔓,而且有泥,有点像“人迹”。

她用刀头戳了戳,向下不过一指节长,便再不能扎入“泥”里。平削掉一块巴掌大小的泥,她伸手去探:“下面有碎石。”

垂直的石壁上覆了一层泥,泥土之下还有堆满的石头。根本不可能天然生成。

只能是后人特意掩埋的结果。

谁……以前来过这崖穴?

任何其他人工斧凿的痕迹都没有,除了这一小块藤蔓遮掩的地方。

她神情凝重,尽可能快速清理薄薄的泥层。

下面碎石被堆得很满,而且都是潮湿的石头。叶雨初小心将它们拨开,再下露出大片石堆。

这些石头稍微大了些。

她闷头继续,折腾不知多长时间,终于在灰白石头里看到了不一样的颜色。

石缝挡不住灰绿底色露了出来。

最后的石头“搬”开,叶雨初满身汗湿,喘着粗气,借火光看了个清清楚楚:“……是浇筑的青铜板。”

指腹擦过青铜面,勾起一指薄薄水雾。

青铜板有盗洞大小,看起来和崖壁扣合得天衣无缝。表面凹凸不平,像雕了画,只是铜锈斑斑。

她后退一步,终于看清。

火光映出相互交缠的双蛇,狞厉绘于之上。双蛇头张口吐信,毒牙停在正中——正对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老虎头!

双蛇吞虎?

蛇身眼熟得很。

陈犀已经举起面具,放在一旁对比,果然除了没有中间的虎头,双蛇纹竟一模一样。

“只缺了虎头。”陈犀低声开口。

“不,没有缺。”叶雨初沉下脸,侧头看她,指了指自己眉心,“虎在这里。”

走之前……覃檀在她额头绘了白虎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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