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托付(5)(1/2)
冯迈森巴赫家族已有数百年的养马历史,那些马儿不仅是家族的财富,也是家族的一员,因此,庄园里有专门安葬它们的墓地,就在马厩后面的山坡上,赤兔的父亲烈日也长眠在那里。
烈日是在父亲中风的那天摔倒的,不久就去世了。赖宁格先生料理了烈日的后事。母亲请人为烈日雕了一座大理石像。母亲瞒着父亲,直到雕像完成,立在烈日的墓前,母亲才把这个噩耗告诉他。赖宁格先生找了几个小伙子,把父亲连同轮椅一起抬到烈日的墓前。父亲在烈日的雕像前呆了很久,他不能说话,不能动,久久凝视着他的爱马,泪水被山风吹干,再流下来,再吹干……父亲是个坚强的人,母亲说这是她唯一一次见到父亲流泪。
如同烈日一样,赖宁格先生安排了赤兔的一切。卡车司机自愿把赤兔运到墓地,许多人帮忙把赤兔安葬在烈日的旁边。
我插不上手,无事可做,但我也没有离开,因为昭没离开。
等大家都走了,我把手搭在昭的肩头,轻声说道:“你该放心了。跟父亲在一起,赤兔不会害怕的。”
“但它依旧会寂寞。它害怕的是寂寞。”
那以后,昭每天都来看赤兔,在它墓前呆上一阵。
我每天回家,尽量能赶上晚餐,实在来不及,我们便在书房,一起练琴、赏画,我们三个人,有时母亲也会参加,甚至赖宁格夫妇、莉莉、韦德克,全家都在。我和昭一起演奏巴赫、舒曼、德沃夏克,玉为我们画速写。当我坐在钢琴前,为昭伴奏的时候,我发觉原来我所期望满足的不是与他独处、亲密,不是任何东西,只是抬头能确认他在那儿,和他的阿玛蒂小提琴一起,在那儿。只为了一抬头就看见你在那儿,宝贝。因为我抬起头来却看不见你的那一天,很快,很快就要到来。
我们从不谈论赤兔、银剑,就像从不谈论恩斯特一样。失去他们,是我们各自心中最深、最痛、难以愈合的伤口,我们不敢碰,怕流血,怕无法承受痛苦。从此以后,昭变得谨小慎微。
安德斯舒尔茨说能帮我们安排,在昭走之前见一见克里斯汀施拉科夫,他现在被关押在柏林附近的萨克森豪森集中营。我很激动,把这好消息告诉昭,没想到他沉默良久,然后悠悠地摇摇头。
“怎么了?”我问道。
“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见他的。”
“那是。”
“我想还是不见的好,除非你让我一个人去。”
“昭,我不是不放心你,而是你一个人去意义不大。当然能见到你,对于克里斯汀就已经是一种鼓舞了,但他需要帮助。你忘了?我们说过,我会尽力帮助他,但前提是他必须信任我。只有见到你,见到我们俩,他才可能信任我。”
“可那正是安德斯舒尔茨需要的。这次见面极有可能是一个陷阱,是他们设好的圈套。”
“就算是圈套,那也没关系。克里斯汀是个谨慎的人,我想他不会轻易泄露娜塔莉父母的下落,我们要的只是他能够信任我。”
“正是这个!”昭抓住我,盯着我。“我不是担心克里斯汀会说错话,我是担心我走了以后,你……”昭盯着我,嘴唇抖了几下。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知道他担心我,可担心没有用,我也担心你,难道我能因为担心而不让你走吗?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末了,昭放开我,咧嘴一笑。“什么时候?”
我也笑了。我们的默契、理解、支持,使我们几乎不需要语言、解释。“我们明天去柏林,然后从那里直接去汉堡,我送你们上船。”
昭的眼神一滞,眉头皱起,又缓缓地松开,再次微笑。但不管他如何努力,那笑容始终只有半个。“你不上班吗?”
“最后一个星期……”
“营里能准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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