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八章(1/2)
*
解婉荣将琴音的话放在嘴里字字咀嚼弄明白, 面上一片笑意,只可惜笑意不达眼底。
她还以为有了昨天的事儿,有了她说下的话, 那倚云院能安分好一段时日呢,啧。
软轿很快就到了福寿堂之前,许是今日天气好, 房门口的帘子都是撩起来的, 左右的窗户也是开着呢, 叫暖和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进去, 明亮漂亮地很。
解婉荣一进门就见到坐在上首的老夫人似乎面色不愉, 她面上带笑:“婉荣见过祖母,大伯娘, 三婶。”
宋氏招招手叫她过来, 握着解婉荣的手道:“今个儿出去一趟累了吧, 看日头也有些大,可是热着了?”
解婉荣摇摇头:“没呢,我出了马车就进了茶楼,从茶楼出来就上了马车, 这日头倒是想晒一晒我, 只是我可不给它这个机会.......”
宋氏抿唇一笑:“还是咱们荣荣聪明, 只是这一趟到底累着了, 看看这小脸儿白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觑着婆母的神色。
老夫人放在软枕上的手忍不住一紧, 到底是担忧胜过了心疼, 假装没有听懂大儿媳话中的深意, 只是朝着解婉荣招了招手:“荣荣到祖母这儿来,叫祖母瞧瞧。”
解婉荣听话地靠过去,顺手就给老夫人捶起了腿,语气娇娇的:“祖母有什么急事儿要找我啊?才进门就看到琴音姐姐的了,这不,连回去洗个脸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若不是琴音姐姐拉着我,我怕是要担心地一路跑进福寿堂了。”
老夫人叫这话哄出了笑意,只是一想到自己本来的意思,又把这笑意收拢住了:“不是急事儿,你便不来这福寿堂了?”
解婉荣往她怀里一钻:“祖母说的哪里话,既然祖母这般怀疑荣荣,不若荣荣这几日就住在福寿堂好了,好跟前殿后地伺候祖母,叫祖母瞧瞧我的真心。”
宋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宁氏只好也跟着尴尬地笑了两声。
老夫人点了一下解婉荣的额头:“惯会胡说,就你这样子,真叫你住进福寿堂,我这把身子骨怕是要散了。”
解婉荣不依不饶地为自己的“真心”说话。
眼见着这一老一少就又要滚到一起话家常去了,宁氏忙咳嗽了两声:“娘......这荣荣也回来了,你先前担心的事儿最好还是问问清楚,若是憋在心里免不得不好。”
宋氏脸色一黑:“我怎么听着弟妹这是希望娘的身体不好啊,再说了,人祖孙俩的悄悄话,咱俩就别跟着掺合了。”
见宁氏张口欲言。
宋氏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娘前几日还说弟妹最近理家有些顾不过来叫我帮把手呢,我瞧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弟妹也叫我看看,好歹我曾经也管过一阵子,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宁氏心里一个咯噔,面上挂着牵强的笑:“怎好劳烦大嫂,这点儿事儿我还是顾得过来的,是吧娘......”
老夫人在边上听得不耐烦,忙朝着两个儿媳挥了挥手:“管家的事儿你们自己商量着来,若是忙,就赶紧去处理,不用一直往我这福寿堂跑。”
宁氏一时有些讪讪,隐晦地朝伺候在侧的刘嬷嬷使了个眼神,叫她帮忙留意些。
走了两个主子和伺候的丫鬟,福寿堂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解婉荣窝在老夫人怀里仰着头,她能察觉到大伯娘和三婶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祖母按着她不叫她插话:“祖母,怎么了吗?”
老夫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她那三儿媳很是通人情,处理家事也是一把好手,就是有一点不好——太过小家子气。
不过她也不会惯着她就是了:“今个儿你三婶来寻我说说话。”
解婉荣的不开心立马表现在了脸上:“是么,可是又说了我哪里不好?”
老夫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同祖母老实交代,今日送你回来的是哪家的公子。”
解婉荣嘴角一抽,敢情琴音嘴里的“前后脚”是这个意思,她这个三婶,可是真有意思。
“祖母就把您的心给放回肚子里去吧,”解婉荣拍了拍老夫人的胸口:“您瞧着我像是那般没有分寸,会被人哄骗的小姑娘吗?”
老夫人吃了一惊:“你素日就是这么夸自己的?”
解婉荣:“......”
“难道我不值得吗?”解婉荣高高地挑起眉毛,很是不服气。
老夫人苦笑不得:“不同你贫嘴,你老实给祖母说清楚,若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太对,你三婶也不会这么郑重地拿到我面前说。”
解婉荣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要是说清楚个前因后果,怕是免不了一顿说教,若是不说清楚,后续的麻烦还就是没完没了了。
“项大哥是我在平昌郡的时候认识的,只是今日恰好遇见了,他见我身边连个小厮都没有,有些不放心,便护着我回了趟府。”解婉荣解释道。
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解婉荣补充道:“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从前也不在京城,想来祖母可能不知道,但是要是说他的父母,祖母你一定听说过。”
老夫人掀杯盖的动作动了动,皱着眉头思考良久:“是哪家勋贵子弟不成?怎么从未听说过。”
“项大哥的娘亲姓宁,据说和我娘亲是闺中密友,闺命好似是叫宁珂......”解婉荣说道最后有些犹豫,毕竟她从来都是“宁姨”、“宁姨”地称呼的。
老夫人嘴里一口没咽下去的茶水完整地吐了出来,还呛着了,解婉荣忙帮忙擦嘴拍后背,这一忙乱,自然也就没有看到立在后面的刘嬷嬷在听到“宁珂”这个名字时,整个人晃了一下,好似在打哆嗦。
“咳咳,”老夫人好不容易缓过来,脸上下意识地戴上了勉强的笑容:“是那孩子啊,是个好孩子,好孩子。”
解婉荣有些说不出话来,宁姨当初是对她祖母做了什么,居然至今积威犹在。
“宁姨如今住在平昌郡,是以我和项大哥也算熟识,更何况......我这次回京,也多亏了项大哥护卫在侧。”解婉荣想了想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说清原委,如果她日后还要和齐璠打交道,这事儿就瞒不下去。
“孙女儿还记得当日是在庙会上......”解婉荣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时间福寿堂里岁月静好,只有一个稍显清脆稚嫩的女声。
过了许久,听完了故事的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在解婉荣额前揉了揉:“倒是苦了我的荣荣了。”
解婉荣摇头,仍是笑着,她是不觉得苦的。
如果这样的情况多来几遭能叫她避开上辈子家族走下坡路,自己身死的下场,她甘之如饴。
“其实当日项大哥便应该来家里拜访的,”解婉荣为项钤解释道:“只是当日我也是第一次回家,什么情形都不清楚,连府里有哪些人在都不知道,思来想去还是拒了。至于今日,是因为我想着,等我回来和祖母说了有这么一个人,或者等二哥入京了,在叫项大哥来,也省得太过唐突了。”
这话说的在理,老夫人点了点头:“此时祖母知道了,你便不用再担心了。你大伯娘说的是,瞧着像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解婉荣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只一脚踏出了门口,解婉荣突然回头。
半张脸掩在光晕里,解婉荣笑得纯粹天真:“祖母,荣荣很高兴。”
说完,脚步轻快地带着候在门外的昆玉离开了。
老夫人盯着门口,好半晌才明白这孩子开心什么:“都是傻孩子......”
如今丁盈去了妱月院,她便又将刘嬷嬷唤了进来伺候,态度似乎和从前一般无二,温柔中带着点威严:“既然老三媳妇想知道,你就老老实实完完整整地跟她讲清楚吧......”
刘嬷嬷浑身一颤,就要跪下。
老夫人抬手阻了她:“一辈子都熬过来了,人老了,也难怪你把我当成个普通老太婆忽悠......”
这次是真的“啪”地一声跪了下去,刘嬷嬷双膝直接磕在地砖上,那声音叫人牙酸:“老奴......老奴......”
“我也乏了,你去喊了琴音进来伺候吧。”老夫人说完话,就站起来进了内间。
*
一路进了妱月院,就看见月牙儿和琼玉搬了两个小凳子在廊下坐着,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逗弄看起来精神不错的银宝。
解婉荣仔细瞧着,绣娘新送上来的那件衣服,银宝穿着还不错。
许是闻到了她的味道,银宝抖了抖耳朵,从月牙儿怀里挣出来,踩着月牙儿和琼玉的膝盖就跳到院子里,直朝她奔过来。
绕着她的腿打转,然后一个翻身,舌头吐着,四只爪子蜷着,躺在她的鞋面上。解婉荣哭笑不得,弯腰将银宝抱进怀里,挠了挠他的下巴:“银宝这么想我啊。”
银宝应和般地“汪”了一声。
月牙儿和琼玉赶忙上来行礼,顺便接过昆玉手里的大包袱。
解婉荣径直回了屋子,吩咐昆玉道:“里头有专门给你们挑的,拿去房里分去吧。”
一众丫鬟齐齐行礼,嘴上说着吉祥话,听着就让人开心。
房门一关,解婉荣的脸上的笑过了好一会才收回来:“方叔叔,你在吗?”
声音不高。
方六翻身从房梁上跳下来,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解婉荣抽了抽嘴角:“你素日就住在我房里?”细白的手指伸出来,指了指房梁。
方六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估计是觉得自己清白受辱,吃了大亏,说话都理直气壮了几分:“宿在你房梁上?任是钢筋铁骨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还不是瞧见了今日茶楼的事儿,略微一想,便知道你回来定要找我的。”
解婉荣甜甜一笑,顺手揉搓了一下怀里的银宝:“辛苦方叔叔了,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告诉秦将军好好犒赏你。”
方六闻言一愣:“你还喊主子秦将军啊?”
解婉荣垂下头,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她对于前几年的记忆只恢复了一星半点,偶尔午夜梦回地也会梦到。其中多半是关于秦威这个舅舅的,反倒是关于亲生爹娘的没有多少。
只是在没有人跟她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之前,没有人给她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之前,她......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解婉荣答非所问:“若是方叔叔是我,您会喊吗?”
方六很明智地保持沉默,并且换了话题:“今日在茶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叔叔不知道?”
“祖宗哎!”方六捂着额头:“我又不能一步不离地跟在你后头,那项小子和滇宁王世子以及他们身边的随从身手都不错,为了避免被发现,我也就只能呆在能看见你的地方而已。”
解婉荣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将茶楼里发生的事儿细细地跟方六解释了,在方六的沉思中,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个明白。
“林向的身份,我有分把握。另外两分,也是滇宁王府特意安排了这么一个人来糊弄我,试图威胁我或者,取得我的信任,”解婉荣想了想说道:“将人送去顺天府是我的意思,那是因为我相信方叔叔有办法将人按在里面,不说出点东西就出不来对不对?”
方六很是认真的摇摇头:“不,我不行,你别混说,乱给我戴高帽。”
解婉荣支着下巴:“这样啊......我还以为方叔叔有多厉害呢,怪不得九姑娘看不上你。”
“噗.......”
方六连擦嘴都来不及,一双眼睛差点瞪出来,恨不得越过桌子按着解婉荣的肩膀叫她老实点说话:“谁跟你说的!”
他喜欢老九的事儿可是没跟任何人说,就连主子都不清楚。
解婉荣漫不经心地揉着狗头:“谁知道呢,可能我听错了吧,你说是吧银宝。哎呀,我不光容易听错,还容易一不下心就说给别人听,这可怎么办才好,总不能把嘴巴封上吧?”
方六咬牙切齿:“我倒是愿意替您把嘴巴封上!”
“方叔叔试试?”解婉荣挑衅。
“好歹我前儿夜里还帮你收拾了两个欺负你的丫头,”方六企图为自己拉人情:“姑娘好歹给我些面子不是。”
“行呀,”解婉荣爽快地应下了,看着方六明显松了一口气之后,忙补上一句:“只要方叔叔帮我把林向的事儿弄清楚,我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
方六:“......”
“您该知道这事儿不是您一句话说说这么简单,”方六语气沉重:“那人既然能在你爹......解大人眼皮子底下出了平昌郡,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京城,还成了一个王府世子的长随,就证明了他不是一般人,身后的势力更加不一般。”
解婉荣点了点头,那张脸分明还是稚嫩没张开的,偏偏周身有一种别样的气势,叫人不敢将她单纯地当做一个孩子。
方六愣了一下,也没多想,只当是天家血脉,一国公主到底是与众不同的。
“道理我都懂,”解婉荣说道:“只是我不甘心罢了,方叔叔觉得没什么,我确实怕的。若真的叫林向当日的计谋成了真,我大哥的武艺虽好,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轻者伤身,重者丧命......方叔叔,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方六在脑子里过了遍解修僙其人,深以为解婉荣口中能被这种计谋害惨了的解修僙跟他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
“此事我会跟主子说明,仅凭我一个人,在顺天府里没那么大本事,还要主子的势力才行,”方六缓缓道:“我不能保证让这人吐出来全部,但,我能叫他永远呆在顺天府的地牢里,此生不见天日。”
解婉荣闭了闭眼睛,想到上辈子这人害了大哥之后带着一家老小消失的无影无踪,指不定在哪里受享富贵呢,可是她的大哥却被病痛残疾折磨了一辈子!
似乎有汹涌澎湃的泪意拼命地想要从眼底挤出来。
她恨林向。
上辈子,她和二哥可是严格按照一日三餐的频率诅咒林向其人的。
“荣荣多谢方叔叔。”
方六从其中听出了一丝哭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哄她。抓耳挠腮之时灵光一闪:“不若咱们来说一点开心的?诸如你府里那两个丫头片子的下场?”
方六说到这个她倒是想起了,今日还没来得问昆玉倚云院的情况。
“那个脸......是怎么弄的?”解婉荣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瞧着好恶毒啊。
方六偏过头去避开她的眼神:“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去找了宋轲拿了点据说在后宅中卖的最好的药。”
解婉荣:“......你说啥?这药还要卖出去?”这位宋轲如此致力于毁人不倦吗?
方六清了清嗓子,替自己经常断义绝交的好友正名:“不算是,你年纪小可能不太明白,有些人她就是需要这种药用在自己身上,等你长大了,嫁......呃,反正等你长大了就该明白了。”
解婉荣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那还有的解吗?”解婉荣狐疑的问,想必是倚云院请来的大夫无用,三婶气急了才抓到有点不对就告诉祖母,企图叫她也损失惨重吧。
“不是□□,只是看着可怕罢了,不影响身体,”方六解释道:“若是不服用解药,约莫半个月青斑就会自己消下去,若是服了解药,最多一夜药性就解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