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1/2）

黎美玉觉得顾梦洲应该是属乌鸦的, 每次遇上他准没好事。

说好的雷阵雨突然变成了大暴雨，就在顾梦洲走后不久, 硕大的雨点砸的屋顶上噼里啪啦, 就像有人把天河撕开了一道裂口，仍凭着银河之水汤汤而下。原本稍暗的天色彻底黑成了一片，不时亮起几道闪电，而后雷声轰隆，颇有几分修仙之人渡劫的气势。

黎美玉隐约听得六六在屋里哭, 也顾不得那么多冒着雨冲进堂屋，就这短短一段距离, 被浇了个透心凉。进屋一看六六果然醒了，已经从床里滚到了床边, 越过障碍物正奋力往下爬, 瞅见她伸手要抱, 抱起来就冲着她傻乐。

自从上次那事以后，黎美玉吓的再也不敢单独把六六放空间里。湿透了的衣服黏黏糊糊地贴在她身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黎美玉抱着六六去清泉里泡了会儿, 她又在旁边给六六挖了个脸盆大的坑，刚好能让她坐进去。

黎保木是瘸着一条腿回来的，门前小河涨水了, 他淌水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倒了, 要不是他叔眼疾手快抓住他, 早被水给冲走了。

黎美玉拿出上次顾梦洲留下的药水给他消毒, 疼的他龇牙咧嘴，“姐，明天我们去河里捞东西吧，发洪水就有好东西。”

黎美芝从后面拍了他一巴掌，“就你聪明。”

黎保木扭头朝她做了个鬼脸，“姐，我去年还捡了个大南瓜呢，一下雨河里鱼特别多，到时候我们去逮鱼吧。”鸭子沟里有个小水库，距离沟口大约好几里地，黎美玉平日里也不往沟里面进，听说那儿跟大寨沟一样穷。

黎美玉以为黎保木只是说着玩，作为一个未来的90后，她对洪水的概念很模糊，毕竟大洪水那一年她还很小。夜空中的炸雷一个连一个，六六都被吓哭了好几次，其他人都早早睡了，黎美玉一个人躲在空间里看书，因为确实没什么消遣的娱乐，这本成了她唯一的消遣。

在读到“从遥远的土耳其吹来的干燥的海风……”，（注：摘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黎美玉忽然忆起那年在安塔利亚的海边，顾孟洲单膝跪在海滩上向她求婚，海浪一声声击打着海岸，每一声里面都有一句我爱你。犹记得当时晶莹剔透的海水，漂亮的就像上帝的眼泪，远处蓝天白云下帆影摇曳，每一帧都是爱的颂歌。

黎美玉把厚重的书本盖在脸上，生生把快要涌出来的眼泪给逼了回去，再也没有浪漫的土耳其，再也没有我爱你……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黎美玉极不情愿地爬了起来刚回到床上，就见黎美芝哐的一声推开门进来，黎美玉漠然地瞪着她，“干吗？”大半夜的还让人谁不睡觉。

黎美芝摸索着走过来，手里举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玉，你屋里漏雨吗？”

黎美玉正做着好梦，无端地被掐断心情正烦着呢，没来由地朝黎美芝吼了声，“我怎么知道。”什么破地方，又漏雨又没电真想闷死人啊。

黎美芝也不跟她计较，只当她睡癔症了，走过去一摸床铺早湿透了，“你这死丫头漏雨了也不知道说声，你看这床都湿成啥样了你咋睡的。”黎美玉好像一下子才惊醒过来，忙从床上跳下来，眼看着黎美芝把铺盖卷了卷放在一边，“走去我那边睡去。”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及至第二天早上仍是淅淅沥沥未停，黎美玉推开门一看，院子里的积水已经淹没了小石板，天空有些灰暗，真像有人拿个扁薄的筛子在不停地抖动，黎美芝阴沉着脸出了院子看了眼，“发洪水了。”

山沟沟里的小河在黎美玉家门前拐了个大弯，路在河那边，河水本来不深，她家上游过河的地方放上两三块石头就能走过去，下游宽些约莫要七八块石头。平日里黎美玉都是走上游过河，河岸不是很高，踏过石头再往上走几步，就到了河对岸。

如今发了大洪水，被困在河这边的过不了河，河那边出不了沟，小河水涨大河满，沟口大河横渡彻底把鸭子沟困在了山里面。无事还好些，要是有事那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黎美玉一只脚踩在门槛上犹豫了一会儿，她连厨房都不想去，实在是脚趾陷在淤泥里的那种感觉让她接受不了。黎保木瘸着一条腿在院子里蹦跶，“姐，发洪水了，嘻嘻。”

黎保刚难得赶了个早，闻言在他头上敲了下，“去看看咱家地。”

黎保木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哭丧着脸回来了，“叔，前面的地都淹了，咱家的地塌了。”黎保木说前面的地指得是生产队的地，后面那块就是他家旁边山脚下那块，估计是山上的雨水太大，冲垮了山后的防护沟，造成了一片泥石流。本来就只有一小块儿自留地，这下好了连地也没有了，除非天晴了抓紧时间平整补种，要不然秋天准断粮。

一家人闷声不吭地吃着早饭，各有各的思量，大门口突然冒出了个小脑袋，“黎保木，黎保木。”是黎保木的小伙伴王家淼，平日里经常跟他一起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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