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劝（1/2）

黎保木是个榆木疙瘩, 死活不愿意再去上学, 姚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就是劝不动他，只得把目标转到黎美玉身上。姚氏知道黎美玉是个聪明的, 那天她在门外听见黎美玉教育黎保木, 那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黎美玉以前可不是个巧言善辩的, 姚氏也没心思去深究, 老话说得好啊, 人穷志短，吃都吃不饱的年代，家里来个黄鼠狼成的精, 那也要当成娘娘供着, 断没有往外撵的道理。

只要日子好过些, 怎样都行。

姚氏一边给六六做衣服，一边劝黎美玉, “你不去上学, 你呆家里像什么话。”六六这孩子, 长得比她哥姐都快, 姚氏身体不好早给她断了奶，每天净是些稀面糊养着，生怕哪一天就养不活了。姚氏有时候也愁啊, 生这么多孩子日子可怎么过, 可没孩子就没人干活没口粮, 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了，怎么到她这一辈格外艰难呢。

黎美玉扶着六六，六六正奋力往前迈步，要去拿姚氏针线筐里的东西，姚氏顺手把一块布挡在她眼前，又快速移开，逗得六六咯咯笑。姚氏给六六擦了擦口水，又是心酸又是欣慰，黎保木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黎美芝抱着他整个人都是软趴趴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你好好上学，到时候跟你姑姑一样，嫁进城里吃喝不愁，比在咱这个穷山沟强多了。”姚氏把针举的远些，针眼太小她有些看不清。

黎美玉小声嘀咕了句，“我这样的，还用上学。”她可是名牌海龟，就这山沟沟里的教师，能教的了她。

姚氏没听清楚，追问了句，“你说啥，六六不用你看着，我背着她去地里干活就行。”别看黎美玉跟谁都不亲，对六六倒是挺好的，你看六六现在白白胖胖的，少不了有黎美玉一半功劳在里面。那半罐子奶粉姚氏精打细算的，还是见了底。

天天把六六装在竹筐里，那怎么行，“现在上学跟以前不一样，没看黎保木他们上学还要干活，我可不去。”更何况就乡村学校那破破烂烂的条件，请她她都不愿去多坐一分钟，让她跟那群半大的孩子重新学习，那是要活活闷死她啊。

姚氏叹了口气，她算是看出来了，黎美玉不是不干活，是根本就不会干活，也不知道天上的哪个神仙下凡，养的这般金贵，“你在学校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学的好还能跟你姑姑一样进城，城里多好啊。”

有多好，她姑姑家不照样过得很拮据，“我在家也挺好的，黎保木不愿去算了，让他跟着我帮帮忙。”

姚氏板着脸训她，“你一个女孩子家，整天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

黎美玉两只眼睛瞪的跟大杏核一样，“我去上学就不抛头露面了？你看城里那些上学的，不都安排在山沟沟里体验生活，我要真去了还指不定分到哪了。”

姚氏神色有些复杂，她大姑姐的女儿方芳不就是这样，刚毕业就被安排到附近的乡镇，黎保木学校的老师，也有几个从大城市来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人长得也标致，惹得全队的人跟看猴戏一样纷纷跑去围观。

黎美玉今天梳的是小辫子，一只细细的辫子从额头绕了一圈，扎在脑后跟个簪花似的，这丫头倒是会打扮，同样的蓝布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是比别人的好看，也不知道她哪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姚氏心思动了动，“你要是去上学，说不定能和顾孟洲分到一个班，来回路上也有个伴。”

黎美玉撇嘴，“我跟他一个班，他是个傻子吗？”

姚氏笑了下没再说话，顾孟洲人长得好看，学习也好就是家里太穷了点。

上学的事就此作罢，黎保木那是没希望，黎美玉不愿去姚氏也不能强押着她，再说鸭子沟像她这般大的女孩子也没几个去上学的，人总归还是在自己身边才放心些。黎保木连着挨了两顿揍，好了以后跟没事人一样，整天上蹿下跳的好不欢乐，好了伤疤忘了疼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真的是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突然天边就升起大堆的黑云，不一会儿就遮住了整片天空，带着热气的风夹裹着地上的细沙，呼啦一向卷向了远方，随即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打的泡桐叶子噼里啪啦，打的黑瓦片叮叮咚咚。

黎美玉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盯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发呆。成串的雨滴像珍珠瀑布一样，黎美玉忍不住伸手去接，雨滴在她光滑的手背上分了叉，依旧执着地扑入大地母亲的怀抱。土褐色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个小坑，远远瞧去排列的还挺整齐，有点像拇指姑娘的酒盅，里面装着只属于她的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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