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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价值金镜城】西域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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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建成的西庭色彩为红, 不是婴儿初生时溅在身上的血污, 因为这种红色远没有母亲与婴儿的胎血来的圣洁。

那是一颗接着一颗的头颅滚落时流淌出来的色彩, 淌出来的下场就是凝固, 凝成食腐动物舔舐的腥臭,无论这血液和头颅生前多么高贵,死后都是下贱苍蝇的狂欢。

子艳山从西庭的皇宫内走出,在高塔之上, 望向不远处的广场。刑场下堆满的头颅变得极其微小, 仿佛是一群微小不可见的蚂蚁。

“都杀完了吗。”子艳山问道, 而旁边的少祭司不愿意回答。

“迦弥。”于是又喊了一遍少祭司的名字。

“回禀西后, 东南六国的王室里, 乌孙国王及王后、楼兰国王及其家眷已经处决完毕。”双元使看了她一眼, 终于开口。

“剩下的呢?”

“乌孙、楼兰两国有罪,但剩下的几位国王也确实对西庭有功。”双元使又说道,“西庭刚建, 就要对战役的功臣们赶尽杀绝?东南六国的百姓绝大部分都是新族人, 被各国王室们统治多年,也需安抚。你想要以帝制统治西庭, 难道不用时间吗?贸然屠戮王室,只怕会适得其反。”

双元使凝蹙双眉,那细细的眉儿拧起来时,这位容貌秀丽的双元使殿下, 就仿佛真是一个美貌的少女。一个安静沉稳, 又散发着不可触犯的危险性、美丽又动人的姑娘。

他并没有戴着面纱, 整张脸就像是莲花般秀美小巧,他的下颌也是宛如莲瓣的形状,下巴尖尖的、小小的,有点弱不经风,缺乏厚度的感觉。只是那双蓝灰色玻璃般的眼睛,时不时露出点凶狠的神态,像一只警觉的猛兽。

子艳山听了他的话,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愤怒,于是她尽可能把话放的温柔一些:“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我等不及。我真的愿意和我的夫君一起共治天下……还有你的辅佐。但我希望西庭属于皇帝,而不是属于国王们。你应该能理解我的这种急切。对了,你今天怎么没有戴面纱,你好像很久都没戴过面纱了。”

双元使看了她一眼,撇过脸去,:“罪人不配戴面纱。我现在不是少祭司,而是个行刑官,是你的玩意儿。职责是杀人和取悦你,杀人是罪无可赦,取悦你是背叛信仰。”

子艳山很清楚,双元使迦弥其实算不上是个好人,他有自己的算计,手段也称得上狠辣,但子艳山很难把他和“罪人”联系在一起,最起码对子艳山而言,迦弥绝对不是罪人。

刽子手们清洗完了刑场后,天空中阵阵雷声,突兀响起。

夏季雷声作响,轰隆隆得,仿佛有神正在云端敲响鼓声。

迦弥抬起脸来,雨水很快就落下,倾盆暴雨冲刷着整个西庭,连血迹都能洗清。于是红色的西庭又变得干净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感谢大女神洗尽一切罪孽。”转眼间,地上的雨点密密麻麻,土壤从浅褐渐渐变成了深赭色。迦弥全身湿透,眼神看向天空,对子艳山说道,““那天我答应过你。我会一直保护你。你太杞人忧天了,根本就无需担心这些事情。”

一句话刚落,他想了好久,才在话语最终,加上那个对子艳山的尊称:“陛下。”

——

西庭战争开始的前夕,迦弥曾带着子艳山去拜访过西柯。从沙国的王宫中离开后,战车在田野道路上疾驰,耳边除了呼啸的穿林之风外,还有一位女孩不受控的大声哭泣。

迦弥听过很多人的哭声,对他而言,哭声是比笑声更熟悉的存在。

是的,他从小就在见证别人哭泣。见证敌人哭泣,见证同胞哭泣,见证父母哭泣,见证信徒哭泣——等等,他数不清了。但这种数不清的、铺天盖地朝他压来的悲伤情绪,也在见证着他的强大。

别人的悲伤成就了双元使迦弥,他是个在哭声中锤炼出来的战士。

可当那个女孩哭起来的时候,迦弥心中有点揪痛,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强者突然抑制不住的悲伤,这种悲伤莫名其妙宣泄在他身边,比以往弱者们向他祈祷更让人难过。

强者有什么可哭泣的?强者只需要拔刀上前啊。

就算面对着毫无光明,前方充满了汹涌暗流的命运,他们也自信满满:就算手里刀剑具废,唯一的武器仅剩肩头的一枚荣勋,他们也能拿去勋章上的别针,去刺破恶龙的咽喉。

怎么?难道因为在西柯那里的一点打击,这位西后逞强了一会儿,就彻底崩溃了吗?

“西后陛下?”他勒住战马,有点不耐烦地回头一看。

那位西后坐在战车上,素白的一张脸哭成了酸胀苦涩的红。

其实西后谈不上有多美,是一张非常寡淡的相貌,脸部轮廓很平,也并没有很出彩的灵动,从这张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她和那位光艳无双的子舍脂公主拥有同一位父亲。但是西后有一双漂亮的眉,长长的,细细的,像是墨笔描画出来的一条月弧,正挂在点漆明星般的瞳孔上方。

她的眼睛很快被氤氲着水雾覆盖,红肿的眼眶就像是暴风雨来临时,天上压抑的猩红色云彩。

迦弥心中一颤:那个女孩子的哭泣,绝不是在示弱。

那她在哭什么?

迦弥不知道。

“您可以倚靠在我的肩背上哭泣。”他来不及浪费时间了,必须要赶紧加快马战车赶回军营,所以迦弥不想再浪费时间去安慰这位西后,反正给女性施舍一个倚靠,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如果是霍萨兹尔仍活在世上,那位假慈悲的大祭司殿下,早就慷慨温柔,对着信徒们温言温语,假惺惺张开双手拥抱信徒:“若这个世界让你们悲伤,那就是我犯得错误。”

等再一次驾驶战车,奔驰在宽阔的马道上时,迦弥背后的那袭神官白袍都快被女孩的眼泪给浸透了。

也就在此时,他的肩膀突然被女孩力气极大的手给牢牢攥住。

“你相信我能组建西庭吗?”子艳山冷不丁开问。

迦弥有点懵,但他老实回答:“说实话,我并不十分相信。但因为我选择了你,就只能相信,而且尽全力去帮助你达成这个目标。”

“你说的很对……”子艳山的话语幽幽,“既然我选择了他,又怎么可以不相信他?”

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可能是墨涅沙吧。迦弥心想。

接下来,子艳山苦笑着说出一句汉文,她喃喃自语,对着自己说道:“无论子孤熙想做什么,选择去做什么……我都要保护好他啊。”

然后,子艳山的手依然如万钧之力的龙钳,她攥着双元使为自己驾车的那只手,用西域语说道:“我叫子艳山。”

双元使说:“我知道。”

“我要你记住这个名字。”子艳山一字一顿,“因为你选择相信的不是西后,是我。”

把攥紧缰绳的一只手解放,迦弥做了一个都出乎自己意料之内的事情,他用了一个宗教性质的礼节,伸手摸了摸子艳山的头发,一边替她祈福,一边轻声说:“我知道。”

——

玫瑰绿洲的望城,是一个很可爱的城市。

站在城墙往西边看,就看不到那血腥味浓重的行刑场了。而是是大片大片银砂,铂金色的小马和白沙漠的颜色一模一样,它们驮着青绿色的葡萄,蜜色的瓜,小马蹄在沙漠留下一串脚印。女孩子们牵着自己的小马驹,在战争来临时或许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会很好过,但她们仍在苦中作乐,唱起一首首《野那歌》。

——还是这么美的一座城。

“我当然相信你的承诺。”子艳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我之间无须客气,别称呼我为陛下。我想要你相信子艳山,而不是相信西后。我是墨涅沙的西后,不是你的。近来我太急功近利了一些,经过一场战役后,脾气也的确变得焦躁暴戾。我只是个政治稚嫩的公主而已,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军事谋略家。所以我更需要你监督我,辅佐我,指出我的不足。”

迦弥把自己身上的银白斗篷脱下来,给这位西后披上,把斗篷的帽子替她拉上来,再把黏在她脸上的头发撩到耳后。

也许子艳山算不上是个美人,但迦弥只看了她素白容颜一眼而已,就欲盖弥彰地垂下眼,没回答她的恳求,只说:“回去吧陛下,小心着凉。”

“给你放几日假期,去做些能让你开心的事吧。”子艳山回答他,“这段时间我会履行对其余国王们的战前承诺,但你要回来,你必须回来。”

子艳山走下城墙,披着那条银白色的小斗篷,只留给迦弥一个背影。斗篷上隐闪银色的天宝花纹样,穿在那个女孩身上,就仿佛天宝花模样的鳞甲。

她终归要去那个方向,虽此行有千万人护送,但等她安全到达那条路后,接下来就无需任何人的相伴了。

除了她的丈夫。

等子艳山回到她与墨涅沙的寝宫时,她表情略带惊讶,因为所有负责照顾墨涅沙的侍女和随从们都退在外面。

有种诡异的感觉告诉她,她的这座宫殿被入侵了。

“怎么了?”见子艳山回来后,侍女们有些慌张地鞠躬问安,子艳山淡淡瞥着这些美丽的西域少女们点头哈腰的模样,只问:“陛下让你们出来的?”

“不……不是。”侍女们回答。

子艳山觉得不太对劲,她站在寝宫门外,隐约听见房屋内有人在交谈,她冷冷地看向那些侍女们,不怒反笑:“难道还是陛下在召见内臣吗?”

视线压迫过来,无需子艳山再逼问,侍女们不打自招,她们瑟瑟发抖,轻声道:“是首相大人在里面。”

“首相大人?”子艳山警觉了起来,“达奥吉光?”

在大新帝国,曾有两个少年的名字同时升起在赫伯哈卢宫的上方,点缀在西帝的左右两旁。

其中一位名叫苏贡·布伽,十四岁登顶帝国首相之位。那个英气勃发的皇子在册封当日,驾临在赫伯哈卢皇宫的广场上。

苏贡左手戴着金蛇花纹的手套,右手握着龙蛇之印,腰间佩着镶嵌玛瑙石的宝剑,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父母,他直接从贵为皇太子的兄长身边穿过,朝着父母单膝跪下,将右手按在心口:“苏贡布伽誓死守卫大新帝国,以纯洁为誓,以生命为信,将辅佐父皇与母后,带领大新帝国重现当年荣光盛世。”

而在当时,也有一位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被授封为副首相,和苏贡并肩而立,朝着西帝莱法和西后露娜卡尼跪拜宣誓。但在苏贡傲慢地无视墨涅沙时,那位出身高贵,战功无数的副首相,朝着墨涅沙轻轻看去一眼。

之后,副首相并没有向苏贡那样对墨涅沙实行冷暴力,而是单膝跪下,执起这位惶惶无措的皇太子的手,轻声道:“也将辅佐皇太子殿下。”

副首相名为达奥·吉光,绰号“来自金镜城的衔月之鸮”。

他曾是西北九国,乃至整个大新帝国最优秀的格斗家兼战士,备受当时的西帝莱法宠信,是皇家神圣军队的最高统领。

这位副首相出身于西域顶级的大贵族世家,又奇功屡立,甚至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因击溃图白国王的勾结叛乱,得到了“金镜城”的封地。

那位衔月之鸮所到之处,都是胜利的吉光。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政治宿命,会如他在战场上的风光那样永远响起凯旋的号角声。

苏贡担任首相期间,对于这位同僚的打压丝毫不亚于对墨涅沙的欺辱,罢免墨涅沙的皇太子之位不到三个月,苏贡就以贪污罪名对达奥吉光施加刑法,废掉了衔月之鸮那只斩下过无数叛军的右手,并把他流放到了东南。

直到墨涅沙重登皇位,达奥吉光才被召回大新,封为首相。

再后来月泉之战让西域政局再次生变,苏贡卷土重来,达奥吉光成了拥戴墨涅沙的核心人物,他一力排除万难,在西北地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果断将墨涅沙护送到东南,并联络拉拢到了乌孙国王、迦弥等人物,才确保墨涅沙能安全无恙的活到现在。

就连向大平求助,让墨涅沙迎娶子艳山的这个决策,都是他的主意。子艳山与墨涅沙第一次见面时举办婚事,也是直接和这位首相大人沟通。

但子艳山非常忌讳这位首相大人,一来是立场相悖,她很警惕这些西域来的本土臣子,而且达奥吉光是个枭雄类的人物,她不得不防。

二来——每次那个首相大人看墨涅沙的眼神,总让子艳山感到很不快,因为那个眼神相当下流,就如同饥肠辘辘的豺狼对这一块肥肉。而墨涅沙对待达奥吉光的态度更令人玩味,墨涅沙对待这个有大恩于己的男人,却表现的小心翼翼,甚至惊恐害怕。

房内,子艳山似乎听到了争吵声,既有墨涅沙的声音,也有达奥吉光的声音。

她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房外听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但是这间,她没法听得很清楚。

从墨涅沙颤抖声线的“我正在更衣,请首相大人出去”,再到激烈又模糊的争吵。

最后,子艳山听到达奥吉光愤怒地朝墨涅沙喊道:“墨涅沙陛下认为,我的浴血奋战就是没有价值的吗!”

回应他的,是墨涅沙痛哭大喊:“我求你出去行吗!”

情急之下,子艳山也顾不得别的了,她一把推开了房门。

她的突然到来明显让正站在房内的达奥吉光吓了一跳,但子艳山只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发现墨涅沙正躲在更衣用的拉帘后头。帘布倒映下的墨涅沙,身影仍抖得厉害,像是个暴雨中冷到失温的小兽。

她一把拉开了帘子,墨涅沙爆出一声尖叫,吓得蹲在地上,他后背的衣裳撕开了一大道口子,露出光滑白皙的背。墨涅沙抖得很严重,甚至头都不敢抬起来,棕色长发和垂在地上,把他的视线都遮住了。

这个场景似乎给了子艳山当头棒喝,她的表情立马变得诡异,紧接着是惊讶,双眼通红,下一刻的子艳山就要暴怒。在冷冷盯着达奥吉光后,她发现达奥吉光移开了目光,没有跟她对视。子艳山强忍住怒气,把手放在墨涅沙肩头,尽可能让声音温柔些:“夫君,是我。”

墨涅沙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露出那双棕色混金的眼睛。看清楚来人后,他受惊的表情终于得到安慰,墨涅沙一把拦住子艳山的脖子:“雅莎!你回来了……我好害怕……”

怀中人就像个迷路的孩子,瑟瑟发抖地抱着刚重逢的家长。

子艳山赶紧用手遮住墨涅沙裸/露的后背,一边尽可能替他把衣服整理好。

“首相大人——”子艳山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她轻弯下腰,一边护着墨涅沙,眼神里充满警告地盯着达奥吉光,“既然西帝陛下让你离开,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那个首相大人一言不发,他只盯着墨涅沙,又露出子艳山认为的那种下流眼神。

深情也是个很美好的词汇,可“深情”夹杂在“下流”这个形容词中间,就显得格外“生动”。

那位首相大人看墨涅沙的眼神,也确确实实又生动,又复杂,又深情,又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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