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壹十章】（1/2）

从西庭回来的那位道幻缘将军, 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赶回了即墨城。

彼时正是深秋。

迎接功臣归朝的前几日, 子孤熙过得并不安稳。

一来是西庭之战的军务费用过大，国经运转略有压力；二来是暖风宫内的太后临盆在即。

太后年过四十, 高龄待产凶险至极, 这段时间又经历了先帝驾崩、侄儿命丧战场等生离死别的大事。她常常心悸噩梦，有时还会在半夜里惊醒，口中喊着弋青鸟的名字。

女官们扶太后起身吃药，太后苍白容颜上毫无血色, 她抿了一口苦涩药汁，两行泪渐渐从眼眶滑落：“青鸟战死了？哀家觉得在做梦呢,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说见不到就真的见不到了。哀家这段时间想见见荣儿, 想他想得心里头难过。”

这件事惊动了正阳殿, 子孤熙披上衣服直奔暖风宫。

看到那个四肢消瘦，脸颊憔悴, 只有腹部隆起的女人。子孤熙握住她的手，半跪在她的榻前：“对不起母后，我瞒了您一件事——荣儿也很想见你的，但这一年他患了顽疾。怕传染给母后才躲着不见您。您也不用太担心, 他就是起了些疹子。请您无论如何，好好撑过这段时间，孩儿一直陪着您。也别让荣儿担心。”

子孤熙把母亲的手捧在自己脸上, 他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不要为任何事忧心, 您只需要关心自己。”

太后点头, 用手在子孤熙的脸上试探了一下。

发现子孤熙瘦了不少，她露出难过的神情，伸出双臂示意儿子回到自己的臂弯之中。

等子孤熙小心翼翼靠在母亲怀里，他的母亲叹道：“我的阿熙这段时日累苦了。”

“不累。”子孤熙小声回答，“不苦。”

——

就在道幻缘带着半支龙心卫，以及一整支金莲花铁骑回到即墨城的前夕，弋府也很不太平。

辞去吏部尚书职务，在家颐养天年的弋墨大人，在得知道幻缘功成名就，崂郡道氏眼看即将一日重生这件事后。他先是冷笑，紧接着大笑，笑得意味悲凉，双目狰狞。

“我的儿子青鸟死了，道三复的儿子却立大功回来了，那功绩上沾满了我儿的血！”前吏部尚书苦笑，“我跟他争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斗赢了他又怎么样。我儿还是给他儿当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那个‘骨’。弋鸫！青鸟——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两人加起来都争不过道幻缘。一个被留在了那个什么所谓的西庭，另一个……呵，呵呵，另一个回不来咯，永远都回不来咯。”

弋墨尚书疯狂冷笑，怒骂自己两个儿子的不争气。但他提起两个爱子的名字时，尽管措辞狠毒，眼泪却在止不住地溢出眼眶。这位昔日权倾朝野的国舅说到一半，终于忍不住用已经起皱的手指，颤抖着捂住挂满泪水的悲伤面容。

“别再提道三复，别再提那个死人了。”一旁的户部尚书悲叹，“你这辈子就毁在和道三复斗来斗去。好好一个活人，居然去和死人争风吃醋。争什么风，吃什么醋，无非就是计较先帝这些年都不正眼看待你几回。你这辈子不是和皇帝赌气，就是和死人计较，全天下的蠢事都被你给做绝了。”

弋墨苦笑着摇摇头：“争到最后还是他们两位君臣同处了，我图什么。”

“你不该贸然辞职啊，哥哥。这样做妹妹又该如何？”另一位兵部尚书也叹道，“我听宫里的人说，太后年岁渐长，怀胎的风险甚大，而且腹中孩子无端成了遗腹子，她身心颇为憔悴。更何况……她还不知道信王荣已死这件事，你这样贸然辞职，干脆撒手不干，把妹妹又置身何处啊。”

弋墨不屑道：“你还看不出来，那永远同心的君臣二人，离世后还不忘让他们的儿子捆在一起。你当真瞧不出来阿熙对你我多么仇视，从监国时期的下马威，再到用常夏和道家的人来分我们的权，道幻缘要回来了，想必日后你们的日子更难过些。我不想年轻的时候被老的嫌弃，年迈之后再招那个小的讨厌，你们要去争、要去抢就随你们的意。”

“哥哥……”

弋墨的神情倏然严肃，凝语片刻后，他对着两个弟弟道：“我只有三个忠告。第一，道幻缘回京，势必会为了当年道家败落一事借机寻仇，你们斗归斗，但万万不可让常夏家异军突起，落得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下场；第二，无论日后发生何事，势必保住阿熙；第三……请替我护好弋鸫，为兄在此谢过两位贤弟。”

说完，前任吏部尚书弋墨俯倒在地，对着两个也急忙跪下的弟弟们，行了一个郑重的礼。

十一月中旬，西庭之战大胜，众将士凯旋归来。

龙心卫一分为二，一支留在了东南六国，协助刚刚登基成为西庭女君的子艳山；另一支龙心卫跟着道幻缘一起凯旋归城，满面喜色。

但去年跟在郑王熙身后，横扫月泉的金莲花骑们，这次却垂头丧气，十有八九负伤而归，灰头土脸跟在龙心卫的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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