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小说 > 劫金身 >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1/2)

目录

弋青鸟这三个字, 不轻不重, 不淡不浓,但把子孤熙还沉浸在刚才的心思给彻底拉了回来。

“你说弋青鸟?”子孤熙轻轻扬眉, 唇角不冷不淡地往上勾, 尽可能保持一个平和的假笑,“为什么?”

白马公主想了想,把头低了下去,她声线有点抖, 只道:“哥哥何必要问这么多。他……他即出身好,品貌端, 年纪轻,本就是个佳婿人选。”

子孤熙并不急着答应她。

本来, 子孤熙命人撤下了那些菜肴膳食, 把龙案清理出来后,他就开始处理这段时间的政务, 笔都没来得及放下。

他先是嗤笑一声,然后摸着手中一柄鎏金杆的笔,在大臣们递上来的奏章上批复,子孤熙写字的时候喜欢心平气和, 这样他才能把每一个字都写的规范,而且极具个人特色的艺术感。

所以白马公主杵在原地,等着子孤熙等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

批完了一本奏章后, 她的皇兄才轻哦一声, 又说道:“阿妹曾为朕吃过苦, 你的恩情朕牢牢谨记,一直放在心上。你若想要一位佳婿,即墨城好的男儿大把都是,何必非要一个其余姊妹剩下的?”

白马公主心中有其他打算,说要嫁给弋青鸟,也绝不是因为她少女春怀在作怪。

偏偏就是子孤熙这淡然态度,以及那句随口而出的“姊妹剩下的”,深触到了白马公主敏感的自尊,甚至有点伤害到了她。

那位寡居又丧父的公主,突然上前一步,头还差点磕在子孤熙坚硬的镀金龙案上,随着龙案的剧烈摇晃,装着云墨的砚台里墨汁飞溅,都溅在了子孤熙的鼻尖和脸颊上,在这位天子白皙的容貌上留下好几个刺眼的墨点。

子孤熙拿着笔杆的手一顿,他有点恼火却不好意思发泄,刚待说几句话。

正巧他眼神往上游走的那一刻,看到白马公主涨红了的双眼,看到那个妹妹脸上都飞起异样的红晕,都说女孩子们哭起来时梨花带雨,那也仅限于她们撒娇委屈时的小打小闹。

真正失控的悲伤袭来时,再美的美人也绝不会哭出什么美感。

“她不要的东西,我都没资格吗?”白马公主失控地把手撑在子孤熙的龙案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情绪也很激动,“我对你这样好,你都看不到,你一点都看不到。我做什么事情,哪一件不是为了你好?你都不要,你也不在乎我。够了,是我自己不知好歹,我一个嫁过人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嫁进弋家,你也觉得我不配。”

子孤熙慌了,他赶紧从龙案旁撤身,安慰般抱住情绪失控的妹妹,有点手忙脚乱,连自称都变回原样:“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意思,妹妹你误会我了。”

他刚刚抱住白马公主,对方浑身微颤,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公主把头狠狠地埋在子孤熙胸膛里,双臂也紧紧地锢住兄长的腰,把子孤熙背后那件帝服的凤头燕鸥纹样攥得扭曲。

子孤熙吓了一跳,但又不能阻止妹妹这个失控的行为,他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自己是抱,还是接着安慰。怀里妹妹的头发乱蓬蓬的,看得出来她一早就急着入宫,梳洗还没有妥当完毕。

白马公主在诸多皇子公主里,是一个略自卑的人。

她出身一般,又不怎么受到重视,在没有嫁人之前,她是宫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贵族女性。嫁了人之后,她突然多了很多关注,但更多的是对她嫁给一个白发老翁的嘲弄和怜悯。

这就导致白马公主成了最喜欢打扮的人,就连号称即墨城第一美人的子舍脂,在这方面都比不上她。

白马公主很努力了,她站在高处,日子却那么苦。

所以她不能示弱,她要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高贵的公主,尽可能提升自己的涵养,她尽可能让自己不再受人嘲弄。

是啊,她过得很好。

她每天都跟着白发苍苍的丈夫学习,每天都品茶听禅,每天都在看最高深的哲学书,她才十七岁,过得却像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妪,提前跟着她年迈的夫婿退休。

而且每天,她的眼睛和耳朵都不能放松。

其实张太傅待她,是很好很好的……以她的年纪,都可以做太傅的孙女了,所以她不仅承担着一个妻子的身份,还从自己年迈的夫君那里,感受到了加倍的关注和宠爱。

张太傅是个很节俭的人,而且一身的傲骨清高,但对待这个年少的妻子,他很用心去尊重,也很努力地爱护。张太傅宁愿自己一年四季一身官服到老,也要用那点俸禄给妻子买最珍贵的珠宝,让她穿金翠雀羽和银丝珍珠一点点织勾出来,价值连城的裙子。

哪怕那件倾注了张太傅所有财力,让白马公主倍感惊喜的裙子,公主只穿过一回——她盛装打扮,穿上这件昂贵美丽的长裙,只为了皇亲国戚中,那个她最喜欢的男人能夸赞自己几句。

只是那时候,她心中最喜欢的男人并没有看到这身漂亮的裙子。

子孤熙踩着鹿皮靴,无视了宴会其余人高呼郑王熙的美名,而是径直把她拉到一旁,一脸不悦:“丈夫待你好不好?若不好的话,我就去跟父皇说,让父皇给你许一门真的好姻缘。”

“他……”白马公主睁大眼睛,想起出嫁前父皇讲给自己的职责。犹豫过后,她选择了点头,“他待我是很好的,兄长不要为我担忧。”

或许张太傅年轻时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人吧,但他毕竟老了,任何一个妙龄少女,都不愿意待在一个枯朽老矣的老人身边,无论这个老人多有内涵魅力。

白马公主心中有愧,她很感激张太傅对自己的好,也感激他对自己的教导爱护,使她从一个最不受关注的公主,真正蜕变成一个优雅高华的贵妇人。

可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她仍然选择了出卖曾对自己有恩的丈夫。

她的丈夫是待她很好,对她有求必应。唯独在这个男人身上,她的丈夫和她的立场是不一致的。

都说人人心中有把秤,有些东西难以取舍时,就把它们放在心中秤上,秤会立马给你一个答复。孰轻孰重,只是一丁点分毫之差,却能决定秤最终倒向谁哪一头。

白马公主抱紧了子孤熙,哭出来的眼泪弄脏了兄长的帝王袍。

等子孤熙安慰她的时候,她恢复了平日里温柔腼腆的性子,哑着嗓子说道:“不,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有点委屈,但我不该跟哥哥这样讲话,你不要讨厌我。”

子孤熙叹了一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啊,阿妹。哥哥知道自己对不住你,所以更希望你嫁个真正合适的人。你是真心喜欢弋青鸟,还是另有其它原因。”

白马公主颤巍巍抬起头,兄长流畅的下颌线条跃入眼帘。

子孤熙轻轻垂眸,注视着白马公主,语气放柔放缓:“若你真喜欢他,我会排除万难撮合你们。我曾给过舍脂很多东西,但这是她亲口否决的,亲口不要的。我没有必要为了她,去让你放弃自己喜欢的,你们都是我的妹妹;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我现在把弋青鸟召回?如果另有原因的话,我希望你能坦白。”

“我……”白马公主喃喃自语,神态踌躇。

她还在犹豫的过程中,子孤熙就静静等着,也不逼她开口。

“抱歉,哥哥……”白马公主用手攥着裙摆,“我是有事情瞒着你,但你相信我!我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好。为什么所以不说——是因为有些事情我并不能确定,也没有证据让你信服我,而且会牵扯到其他人。”

“弋青鸟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子孤熙在她开口过程中,眼神微冷,冷不防直接发问。

他的话非常直白,白马公主倏然一惊:“哥哥知道了?”

“本来我并不确定当日调换兵符的,到底是弋鸫还是弋青鸟。但你今日一提,水落石出。”子孤熙说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今日整理前夫遗物时,无意中……发现的。”白马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磕磕绊绊,目光闪烁。

“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讲原因,而是要请我赐婚。”

白马公主继续低着头说话:“我、我没有证据……弋家又那么位高权重,我很、很怕乱说话,又怕弋青鸟一直在前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没有办法……”

子孤熙当然看出她有所隐瞒,还可能在撒谎,但他不急着戳破,温情柔语:“你又想牺牲自己的婚姻,来为我谋利了?”

他的话让白马公主心中一酸,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出眼眶。

“对不起。”子孤熙半跪下来,伸出手替她抹掉欲落的眼泪,“父皇去世那一日,我不该为了舍脂凶你。”

本来子孤熙以为自己认了错,白马公主的心情就会好一些。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对面那个女孩眼中的泪一下子倾涌而出,一滴一滴不间断地往下坠落,她嘤嘤地啼哭,一边哭还一边埋怨,子孤熙的手根本擦不过来,他刚抹掉一行眼泪,从白马公主的杏子眸里,眼泪又瞬间流落两行。

“可你就是为了她凶我,你就是为了她凶我!”十几年了,白马公主第一次有了大肆宣泄自己不满的机会,“你什么事情都先想到她,然后才是我和艳山姐姐。凭什么,就因为她会撒娇,她会哭闹?可她为了那个霍萨兹……”

那个敏感的名字还没说完,白马公主立马住嘴,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而且这句话来的这样不合时宜。

庆幸的是,子孤熙也没有怪罪她,仿佛没听见那个名字。

他仍然冷静地为妹妹擦拭眼泪,等公主的眼泪止住后,子孤熙将她扶起来,柔声道:“以后什么事情都先想到你,好不好?”

公主赶紧点点头,掩饰现在的心慌意乱。

但等到子孤熙差人把她送回去的时候,公主又想到了来前碰到的那个人,她小心翼翼地问子孤熙:“我……不知道父皇那日,贺仙宫居然会遭到那种变故,我没来得及安慰兄长。难道真的一个都没剩下吗?”

“是。”

“连步金台也没有吗?”

子孤熙脸上零零星星的墨点还在,这让他看上去很滑稽,可当他那个微妙的假笑浮上来时,就让人忽略那些脸颊上的墨点了。

子孤熙说道:“对。”

哥哥不会骗她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