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門01（1/2）

那鸣绿洲在斛玉洲的东南方向，是个春季长于夏、秋、冬的奇妙之所，春季在每年元旦如约而至，在鸣绿停留长达七月零十九日后，静静退场。因此当地居民为图方便，除了春季外，剩下的季节统称为“豆蔻”。

若是在春季，鸣绿洲自然是宜居的，可一旦春季过去，夏、秋、冬打乱顺序纷纷而至，幻灭不断。或许一天是冬晨、夏昼、秋夜，或许一天全是秋季，又或许一天有三个时辰是夏季，有九个时辰是冬季，或许又是别的什么组合。

褚风沅到达鸣绿时，还差几日便是腊月初一。他远远望向鸣绿洲时，它还是夏日炎炎，待他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时，已然秋叶扫扫，不料转瞬之间冬雪飘飘。

街上原本还在有说有笑的吃瓜吐籽、摇扇喝茶的大爷们，颇有风度地将手中紫砂壶放在身旁的破木桌上，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拿出了一身笨重裘袄，麻溜溜地套在身上，裹好之后，口中哈气，面颊红润。

褚风沅一直穿着阿姒送给他的那件衣裳，还算保暖。之前走在路上时，手痒痒非要拿点什么玩意玩玩，便从细腰小径旁那些齐腰的杂草植被中摘了片叶子，没想到那叶子竟汁水饱满，沾了他一手的辛辣清香，而且汁水干掉之后在手上又粘又涩。

待走到人烟密集处，手掌上粘涩的触感已然褪去，褚风沅无意识地将手放在腰间胯骨处的衣料上，细细感受着这穷酸的柔嫩质感。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时而粗糙时而油滑的布料经纬和一片一片的补丁相叠处时，就像划过裹了绸缎的刀刃，边界处轻微落差让他顿感从未体会过的喜悦与舒适，他便一个劲儿地开始温柔至极又小心至极地延边摩挲起来，同时有一种人间味道极浓的酥痒感在心中蔓延开来，他无法将它说清楚。

他不知道，那个便是婴孩冲着母亲撒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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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云——观。”褚风沅仿佛在静静描画眉眼一般对着匾额道。

几年前，自己也曾到此，跟着一群没心没肺的人，偷师学艺一个多月，然后……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卖，褚风沅决定先去打听一番，再潜进去。

那小贩卖的是酥酪，一阵阵的乳香四散开来，引得路人纷纷前来，摊前香囊、荷包琳琅满目，铜板、碎银琤琤不绝。小贩一副憨厚面孔，身圆体壮，口中叼着一根草，头围一方焦黑头巾，身着一身青黑布衣，空中虽然飘着雪花，小贩似乎并不觉得冷。

小贩今日也是生意极好，正想趁着没人前来的空当歇息歇息，一抬头看见一张俊俏中透着寒碜的脸。心中哀叹，可笑容满面。没办法，谁让我生意那么好呢？

“这位爷，您来点什么呀？”小贩弯腰示意桌台上的各式酥酪笑笑。

褚风沅扫了一眼，发现有一种粉红色的剩的极多，那酥酪莹莹可爱，堆在浅黄木托盘中，旁边点缀了几瓣红色花瓣，无人问津一般置于边角处，便道：“大叔，这个粉红色的看上去不错，我就要三包这个吧。”

那小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一身风尘，蓬头土脸，略微不可思议地道：“好咧，您可真有眼光，这个叫做‘女儿蕊儿’，全鸣绿我是独一家！呃，是从千里之外的凤凰镇运来的，全年只有这个时节有……您确定要三包？”小贩意意在在暗示：我们这种酥酪极其珍贵，因此价格不菲，三包太贵了要不少要点？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你要半包我都成。

“那我全要了。”褚风沅毫不犹豫。

“！”小贩一惊，于是决定把话说明白：“这位爷，其实这种酥酪贵得很，一包也得，诶嘿，二十两银子……”之后竟扭捏得说不出话来。

褚风沅心下奇怪得很，做生意不应该买得越多商贩越高兴吗，犹豫了一下，道：“那就少要两包，剩下的您还可以留着……我是想，既然这个如此珍贵，一年只有几天能吃到，还不如多买一些，一次吃个够。”说着便掏出银子。

要说这银子哪来的，这说来也巧。那天褚风沅从黄雎村离开，渡海上岸，走过和璩山的一段崎岖山路时，遇到了之前总是打劫他的劫匪正故技重施打劫别人。褚风沅嘿嘿一笑像个傻子，说大哥二哥我来帮你们。劫匪自然欢喜，劫掠钱财，待人逃走后，劫匪大摇大摆地向前走，褚风沅又嘿嘿一笑，说我的钱是不是该还给我了。之后丢了一句谢了便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所以现在，把这个摊子包下来都不在话下，虽然褚风沅并不想这般浪费钱财。

小贩见此，心道人不可貌相，说不定是个志在劫富济贫的富家子弟。于是便心安理得地接了银子，上下挥舞尖刀，笃笃笃横一竖四切上一切，双手麻利地翻转着，不一会儿，便递过去四包为一提，共两提的酥酪。

此时，看到这么多的银子，一些刚刚在旁偷听二人谈话的人已经围上来，都想要看看这位多金的公子爷长啥样。人一多，小贩生意又好了起来。人们买完也赖着不走，七嘴八舌开始拉起家常来。

褚风沅看了看，那黑油纸的外皮上粘着一层红宣，红宣上面是用金粉篆体书写的“女儿蕊儿”，连用来打结包裹的细麻绳都是经人细细辫结的，柔顺无比。他盯了有好一阵，心中暗暗惊叹。

之后毫无征兆地道：“还请问对面的那个‘圭云观’是个什么来头？里面都有些什么人？”

周围的声音渐渐退潮，人们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

“圭云观，”小贩点点头，“虔清真人你认识么？”

褚风沅摇摇头。

“虔清真人，据说他三岁时妖魔邪祟不敢近身，五岁时便将那婴彘镇压，我想，婴彘是个什么东西，不必我再解释吧。”

褚风沅点点头。

“嗯。之后，这虔清真人下山后有一阵疯疯癫癫，听人说，是那婴彘突破封印将他的恩师和附近村民全数屠灭，心神受到重创……后来不到三个月，他受本地一名长者相助，建起了圭云观，成立了圭云派，广收弟子，教的全是些除魔降妖、斩杀凶兽、镇压邪祟的法术。前些年我还送小儿去那学上一学，”想到自家小孩儿，顿时眉飞色舞，“我们没想让他将来以后斩妖除魔、名震天下。可没想到，才两三个月的教学，就十分见效，这不……”小贩还欲继续说，褚风沅便也没打断，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若是化装成求学弟子，自然可以混迹其中，只不过……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请问这素初真人，可否也在这圭云观中？”

“自然，之前他是负责十七八的少年的教学，最近不知如何。”

“那您看我像十七八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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