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与青楼(1/2)
何落与谭清是周所众知的密友。不是因为什么生死之交,江湖义气,或者男女情爱故事。他们两人似乎从江湖登场时,便是挚友。
何落是无人约束的大家闺秀式闲人。凭其家世才学容貌,本应清谈戏词,茶会花宴。
谭清是不缺钱财的散游剑客。以他怪僻得离谱的性情,本应人人敬而远之,专攻剑道。
可两人就是挚友。没有形影不离,或是书信不断。他们间,向来是兴致到时相聚,缘分到时相遇,极为随性的友情。
那份灵魂上的熟稔却是外人所无法探及的。
用何落的解释:“互尊互重,远观心谈,而交往者各自无价值的友谊是高质量的。”
没几人懂这话,不过看样子懂的人都是赞的。
对于这对友人,梁周老先生有句出名的评价:“荷落潭清本便是自然。”
不过,这下面一句却是鲜为人知:“朱潇们大都是浅薄的自负。”
朱潇是个会自述“朋友遍天下”的江湖名人。若要比拟什么人物,算是面儿上的陆小凤吧。
是个朋友奇多,也愿意担朋友麻烦的人。
比如,现在他便在帮新友老说书,填饱肚子——他请了一碗鸡汤素面。
这是家有名的店,却没有名字。也没有跑堂儿,或厨工。说到底就一个堂屋,一位老板娘和老板。老板娘算账,接客;老板做面,跑腿。
只有一个人做,上面自然就慢,来客也多是熟人。
可今天朱潇偏偏在这家面店里见到了生面孔。
那是一对男女,女的气质大气,男的却让他想不到任何修饰词——连平凡都没有的无感。
那一定是个高手。这是朱潇的第一直觉。
他们一定是挚友。这个观点却比第一直觉来的还快——大概是因为那姑娘放松的后肩和撑在桌上的肘。
一下子,朱潇很想和他们交个朋友。
朱潇与老说书坐在他们旁桌,
不仅因为朱潇的态度,更因为只有两张桌子。
做得近不说些什么便尬了,朱潇习惯性的地开口:“两位也是老板朋友?”
这是个俗套却实用的开头。
老说书也看了过去。
何落打量了他们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面,似乎是可惜地叹了口气。才重又抬头:“我与滁州面是酒肉朋友。”
“那就是老板娘的朋友了?”老板娘是滁州人。
朱潇顿觉这姑娘是个妙人。
“我只认识面。”说完何落开始吃面。
“来吃面。”这句是那个男子说的,他的面还没来。
“我曾有一个朋友酷爱写书。他侄儿被罚作文,多怨语。他便劝说:‘书中广阔有真言。
’
他侄儿反问,你若被困在一个一无所有的广阔之地,会做什么。
‘写书。
’
‘假如你的书永远不会被人看见呢?
’
‘自杀。
’ ”
“后来呢?”这是老说书问的。
何落好像没有听见,
谭清却说话了:“他自杀了。”语调有些讽刺,他看见何落。
这不是回答旁人的,只是与好友的情趣——同般的对其言语不屑。
那人不是真死,只是死在谭清的观点里。
至于那人究竟如何,他侄儿究竟如何,都不重要,不屑知晓。
所以何落笑了,说不知道。
她一向在嘲讽上不如谭清隐晦刺人。
然后谭清低下头 ,他开始吃面。
他明白何落的意思,这般人物已经不能是何清的朋友了。就像对面的两人,志不同道不合。
可他自己还在和何落吃面,想到这,谭清决定把面吃完。
而何落已经吃完了,所以她走了。
这没有什么不当的。
一来他们是挚友,
二来他们并无相约,只是偶遇。
约他们的是个老说书,人见过了,对方走了,自己也就可以走了。
是的,就是那个老说书。
江湖从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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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戏笑,赤条条来去义天下。
五更醉酒,一声声不归徒思香。”「1」
这是副对联,挂在六如馆门口。
对联的木芯味还没有散,是刚挂上的。
联说的是个游子浪人,一个嘴硬的游子浪人。
这六如馆自称“胭脂红透,金银书香换酒”。可若要说底子,本便是老酒客们所谓的“怡红院”——老夫子们嗤笑的青妓楼。
这样一个地方,挂上这样一个对子却是不贴不切了。讽着浪荡子,刺着风流人,还开什么楼,接什么客呢。
可这六如馆便是满名洺城。洺河楼馆绝天下,是无人质疑的。
“那便就奇了!”听客们叫道。
老说书勾了勾嘴角,懒洋洋地轻拍了一下醒木。
“这还要再说一段江湖妙事——”
说着,还摸了摸马扎凳原来写了字的地方。
心里嘀咕,自从那死小子走了,老头子终于可以不讲几百年前的话本子。
想着,又在心里骂了声小兔崽子。
“老头子别卖关子。今天日头还早着,可别想拖到明天!”听客们催道。
“好!”老说书猛一拍醒木,接着先前的话头:“这便要提到两个人。一个是江湖上出名的风流浪子——刀不归,朱潇。还有一位是剑客谭清的密友——何落。”
“说道那何落,是笠阳洪老夫人的外曾孙女,真真的心头肉,笠阳洪氏嫡支的二表小姐。自幼极痴花剑,从许卫少夫人习九才,善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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