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1/2）

月亮高悬的黑夜，仿佛万丈深渊中伸出无数的藤蔓，束缚住手脚。藤蔓顺着手脚爬行，渐渐束缚住人心。

任丰走了，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盛京城。段亦轩在城里城外找了找了整整两遍，也没再见到任丰的人。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夜间又起了大风，树叶摩擦的簌簌声不绝于耳。

青衣在树下坐着，她在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她轻声道：“你来了？”

云婧道：“你也睡不着？”

青衣道：“下午睡得多了，此刻就睡不着。”

云婧望向她手上那一沓帛书，翻来覆去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青衣道：“还记得李樾在天狼的时候，我到了夜里总是这样伤心。那时李樾同我说，‘你整日在府里伤心有什么用，不如与我一同上街买醉。’接连十日，我们每夜都上街喝酒”

她的声音被风带到云婧耳中，仿佛还带着一丝嘲讽。

青衣道：“有一日我和李樾上街，碰巧遇见了林俊彦和他夫人孟桐。林俊彦似是不想同我说话，可他夫人孟桐对我说：‘若是青衣姑娘一个人不如与我们同桌而食。’我听了自然生气，李樾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将我一搂说：‘既然林夫人盛情邀请青衣，不如连我也一并邀请了吧！’林俊彦和孟桐的脸色，我如今想起来也有些好笑。”

云婧道：“青衣……”

青衣道：“李樾也是在那日，第一次把玉佩赠我。我知道梁国的旧俗，收了他的玉佩就是他李家的人了。我那时不知对李樾的感情，就拒绝了他。等我知道对李樾的感情，他已经回不来了。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抱一抱李樾，还没与他在盛京买醉。你说我是不是全天下最傻，最蠢的人。”

云婧只觉得肩头一重，青衣的头已经靠在她的肩膀上。

这是她第一次听青衣说起她和李樾的往事，这些事她从来都不知道，即使是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过。

青衣不出声，眼泪却沾湿了云婧衣裳的一大片。

云婧道：“青衣，你还想找段昭玺报仇吗？”

青衣的眼神骤然变得狠毒，道：“除了段昭玺还有陆承奕，如果没有那五万援军，李樾早就杀了段昭玺凯旋而归了。杀段昭玺之前，我必定先杀陆承奕，要他给李樾陪葬。”

云婧道：“那你知道陆承奕人在何处吗？”

青衣被她问住，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道：“如今不知，但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只要能杀了陆承奕和段昭玺替李樾报仇，十年二十年都不算长。”

十年，二十年。说起来不过一瞬的事情，可每一日都要数着日子去过。一日，甚至一个时辰都仿佛一年一样久远。

青衣道：“你心里藏着什么事情？可是和李樾有关？”

云婧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今夜放天灯的时候莺歌特意提醒我要给余魁放一盏，她对余魁之死似乎耿耿于怀。”

青衣道：“你怀疑什么？”

云婧道：“我怀疑莺歌也是影的人。”

青衣道：“应该不止如此吧，你是不是怀疑莺歌是段昭玺的人？”

云婧不语，青衣总能一语说中她的心事。

青衣道：“从一开始你就怀疑莺歌，倘若莺歌真是影的人反倒没事。如若莺歌是段昭玺的人，那就等于养虎为患。”

青衣这一刻出奇的冷静，她素来冷静沉稳，是三个人当中最沉得住气的。

云婧道：“她可能是影的人就有可能是段昭玺的人，总之不会是我段府的人。”

青衣道：“如若她是影的人我会放她一命，若她是段昭玺的人，我或许会杀了她。”

她终于不再哭了，一双美目当中能看见的只有仇恨。

云婧道：“等阿勋从郢都回来先吧！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也不能滥杀无辜。”

青衣低声道：“我知道。”

云婧也不知她是真的知道还是随口一说。

树叶摩擦的声音又响起，那簌簌的声音扰的心也不宁静。云婧望向屋顶，除了皎洁的月亮就是空荡荡堆砌起来的红瓦。

青衣也望向屋顶道：“前些时候任丰日日都来，夜夜都在屋顶上一坐就是一整夜。今日没有见到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话是青衣有意说与云婧听。云婧不明白为何青衣总要帮着任丰，青衣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想帮着任丰说几句话。

云婧道：“你好像总帮着任丰说话，因为他是皎云间的掌门所以才如此吗？”

青衣道：“许是他不会阻止我去杀了段昭玺报仇，所以我才会帮他说话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仿佛还弥漫着血腥味。是余魁的血液，亦是任丰的血液。她第一次这么贪恋这股血腥味，又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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