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祸(1/2)
9、闯祸
照花台属于小曲,作者就是老郭本人。社里基本上人人都会,是必学曲目。这么一个大俗段,云雷就和着板,也没有丝竹弦托着,全凭肉嗓子唱下来。婉转悠扬,又俏皮可爱劲,全在声音里,这是真功夫,大家都纷纷叫好。
老郭嘴角也朝上翘,却是没先表态,转而看谦大爷,“于老师,您看怎么样?给孩子说说。”
谦大爷笑着点头,“不错。”这老郭别看四十多了,有时候还是小孩脾气。就为那天书房里争那么几句,现在就急火火地把云雷拉出来炫耀给他看。谦大爷也承认,小辫儿唱的确实好,娃娃腿儿的功夫,短短六天,就捡回来了。真是天生该吃这碗饭的人。
得到谦大爷充分肯定以后,老郭得意地晃脑袋,兴兴头头地唤道,“郭鹤鸣,去,把你的玉子板拿来。云雷,给你谦大爷唱一段。”
云雷霍地抬目。
玉子板现成的,郭鹤鸣拿过来递到云雷面前。
熟悉的两块竹子板,是唱太平歌词专用的乐器。鹤鸣这副因为用的时间长,竹板微微暗红色。云雷自己的玉子板,从小就拿在手里,是亮褐色的,品相已经非常漂亮了。云雷垂目看着递到眼前的玉子板,玉子板沁凉的手感,仿佛就在指间,他闭了闭眼睛,在腿侧的手指只微颤了了下……
云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才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些天,完成师父留的功课,贯口、太平歌词,天天都枯燥重复百遍,他也从没反抗过。但今天,站在与前台一门之隔的后台里,他却不想碰它。他不想唱。相声讲究说学逗唱,一旦唱了太平歌词,便是入了行。云雷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也不知道今天犯了拧,接下来怎么办。只是心里没来由的抵触,不想唱。
空气仿佛凝滞。满场静得掉针可闻。众人或惊愕或是惊吓,大气也不敢喘。
云雷站在众人之前,直接暴露在师父如炬的怒火中。
谦大爷心里叫了声,要坏。这孩子这是惹祸呢,转头去看,老郭果然露出了他熟悉的表情,目光如炬,嘴角微翘,撮着腮帮,这是暗咬着牙呢。老郭也是连番被徒弟扎心,谦大爷能不心疼?他头一回对云雷板起脸。
云雷从小也算是谦大爷看大的,见惯了大爷的慈眉善目,万事从容,真没见气成这样的。云雷一下子气怯了,更没敢再瞄师父一眼。
“小辫儿……”谦大爷沉声叫了声,“干嘛呢?发什么愣呀,师父叫呢。”
云雷攒了好些天的力气,还没开头呢,就不得不结束了。他抬手接玉子板时,觉得自己真是特别没骨气,无声无息地就屈服了,可他还是认命地接了过来,因为他也没想好,犟到现在,究竟盼着个什么结果。
谦大爷松了口气,小辫儿这孩子到底是从小看大的,再长大脾性是改不了的,老实、乖、胆子小。谦大爷压服了小的,转头又给老郭顺了个台阶,“小辫儿还感冒呢,今儿也太晚了,大伙都累了,改天我再听吧。”
“……”老郭没作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云雷。云雷被这目光灼着,简直站不住了,玉子板握在手里,直觉得发烫。这一刻他竟一心盼着师父赶紧发话让他唱吧,唱完结束这场煎熬。
老郭却缓缓站起身,众人都等他发话,他却一摆手,“得了,今天天晚了,大家累一天了,散了吧。”说完负着手经过云雷,率先向外走了。
众人全都息了声,谁也不敢再多话,跟着悄声退了出去。云雷僵着肩背,孤独地站在原位,无法动弹。
谦大爷最后起身,走到门口时,停了步子,沉吟半晌,又转回身来。云雷在背对着门口的角度,深垂着头,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玉子板,满眼的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憋着没滴下来。
这也是个要强的孩子呀,奈何老天不眷顾。谦大爷长叹一声,“孩子,成不成的,早跟你师父说清楚。他兴兴头头地盼着你倒完仓回来,一心盼着你登台的那一天,也算是你们师徒一场的一个交待。你若是不愿,也别骗他,早早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他心里头不存这念想,也就没事了……哎,大爷就希望你呀,成与不成,你也别恨你师父,别扎他的心,你师父再经不起……”谦大爷不忍再说。他伸手拍了拍云雷手臂,也走出了后台。
云雷僵在原地,无法挪步。从小到大,乖顺听话,只这一次的忏逆,却似耗尽了他这六年来攒下的力气。做错了?做错了。师父师大爷,还有师兄弟,都不高兴,那就是他的错了。云雷脑子里乱成一团。
烧饼从一旁走过来,揽住云雷微颤的肩,叹气,“兄弟呀,真没想到,你再回来能这么……刚烈……”烧饼搜罗了个词,觉得形容他兄弟,不太恰当,小辫儿从小也没这么拧过呀,人长大了脾性到底是不同了。
“哥觉得吧,说相声也没啥不好,无非是讨生活,咱们从小学的就是这个,不干这个能干啥。哥早你几年上台,说了这些段相声,倒是觉得真爱上这一行了。挺有意思的。”烧饼注意着云雷的神情,见他煞白着小脸,失魂落魄的,便用力搂紧他,努力冲他鼓出笑脸,“弟,你要是真不喜欢干这个,……哥给你跟师父说去。不是师徒,也是姐夫和弟弟,还是亲的。”说完心里也惴惴,这回闯的祸,回家云雷不定怎么样呢。
云雷看着烧饼洒满芝麻的丑脸上暖暖的笑意,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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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凌晨两点。
回到家,老郭直接进了书房。
惠姐要端夜宵进来,老郭也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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