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曲库（1/2）
8、万宝曲库
庆典结束，曲终人散，送走欢乐的人群，时间还比平时夜场早些。
老郭背着手站在台口幕帘后，目送着最后一个观众离场，长长舒出口气。今天的演出，格外地成功。正像他在台上说的一样，今天不仅是说相声，更是一个纪念，纪念德云社这十五年的风雨，也纪念中国相声艺人风雨飘摇的数百年历史。
今天的演出成功了。德云社的成功，更在于这十五年来他对中国相声市场的培养的成功。会欣赏相声艺术的观众越来越多了，相声越来越为大众所喜闻乐见，这是老郭最欣慰的。
师父站在台口没走，后台里徒弟们也都没走。演职员可以下班了，剩下的都是云鹤九三科的弟子们。大家经过一晚上的演出，都很兴奋，做艺的孩子都能熬夜，越到晚上越精神。大家凑到后台里，嬉笑逗趣，俨然又一个小晚会。
今天的焦点，是云字科的张云雷。他的太平歌词可是德云社的教材，谁不是学着张云雷的唱呢？如今看见真人，好奇的，敬佩的，探究的……大家怀着不同的心态，都挤到云雷身边来了。
张云雷倒是有点困了。回家六年，作息时间得配合家里人。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早睡早起，云雷早年在社里养的习惯，早给掰回去了。这会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直觉得眼睛发涩。
“师哥，给咱们唱一段呗。”九字科的小黑子提议。
“这是九龄。”烧饼知道张云雷一晚上记不住这么多人名字，在一边提醒。
云雷想起这是九字科的大师兄，这长的也太黑了，小个，不过一笑小虎牙配小圆黑脸，真是挺可爱的。
“喔，太平歌词……”云雷有点为难，师父在家盯着他练功，扔了六年的功夫，这还没到六天呢，也不知捡回来多少。师父那里还没过关，按理说他就不该在师弟们面前唱，“我的玉子没带，改天吧。”云雷婉拒了一下。在德云社，每个徒弟都有师父亲赠的玉子板，板儿上都刻着师父赐的名字。云雷和大家不同，他走的那年，社里并没有正式拜师仪式，因此，他是没有这种玉子板的。不过大家都以为他有，所以他这么说也不算骗人。
九字科的师弟们都眼巴巴瞅着云雷。云雷为难地皱眉。
烧饼坐在一边，翘着腿，一副浑不吝的样子，大咧咧道，“今天前台净打快板了，呱答的脑仁子疼。这也散场了，咱玩点时尚的吧。”
云雷感激地瞅了他一眼，这小子从小就护着他，长大了也没变。
九龄不解深意，眨巴眼睛追问，“饼哥要唱歌？”
“咝……”烧饼立起眼睛，这是什么演员呀，脑子这么笨？他抬手就给九龄的小盖儿头上来了一巴掌，“我这嗓子，能唱吗？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烧饼真真假假的，还上了手，九龄有些气弱，不敢回嘴了。其他的师弟们也有点怯了。
云雷挺抱歉，赶紧站起来把九龄拉到身边，撂撂毛，“烧饼就爱开玩笑，你别当真啊。”
相声讲究说学逗唱，相声演员唱歌，那得叫学唱。只有太平歌词才是他们本工的唱。云雷是在酒吧驻唱过，也算是个小歌手，倒不怕唱歌。他看看委屈地扁嘴的小黑子，心里也不落忍，柔声安慰道，“我唱歌吧。”
“好耶……”大家爆出欢呼。
烧饼看着云雷站起身，心中也很惊奇，还有点莫名的期待，还真想听听小辫儿唱歌什么味儿。云雷瞟了他一眼，烧饼又露出浑不吝的样子。云雷也是没地方生气去，他朝人群外张了张，师父和谦大爷都在前台没回来，得了，赶紧唱两句算完事。
他清了清嗓，“想听什么？”
这话句一说，大伙全惊了。
“还能点歌？”九龄先跳起来，“师哥真能耐，我要听《说谎》。”
别人也跟着叫，想听什么的都有，从神曲忐忑，到香港金曲，充满显示了这帮说相声的其实也都挺赶潮流。
云雷也是被缠着没办法，举起双手，“好，好，好，每人点的就唱两句。”
大家全静了。赶情点的歌，人家全会呀。师哥了不起呀。
云雷真没多想，在歌厅唱歌，可不就是这样吗？必须得会的多呀。他心里有底，自然不怯场，用手指顺时针点着人头，只要人家说出歌名，他都捡出两句来唱出来了。
烧饼直着眼睛看云雷，这位唱着歌的太平歌词老艺术家，微靠着桌子，很放松，有磁性的嗓音，美妙的曲调静静流淌。在相声后台，在这些传统艺人中间，缓缓唱着最新潮的流行音乐，这反差给烧饼的冲击，不可谓不震撼。这是一个全新的张云雷，时尚、前卫，退社六年，云雷经历了与他们这些人不同的人生。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既然走了出去，为何还要被圈回来？烧饼头一回，对师父的决定有了不同的看法，他起身，站到云雷身边，云雷动听的歌声，仿佛带动着空气在微微震动，送入烧饼心田，他竟莫名有些泪目。
众人起先是安静，几首过后，全场哗然。
“这……这是专业水准的吧。”
“这也太好听了。”
师弟们哗哗的掌声，如潮水。
“我也要点歌。”不管点过没点过的，都兴奋地喊歌名。
云雷倒没那么激动，就这么靠着桌子，一只手插进裤兜，静静地，一首两句，也不多唱，一个个全都搞定。
“哇，能有好几十首了吗？”九字科里方才那个白白胖胖的小眼睛，满眼放光地小声嘀咕。
“可不是，师哥可真能耐。”九龄正和他搭档，两人穿着同色的大褂，习惯站在一起，听白胖小眼睛这么说，笑道，“九郎，你说师哥厉害不？”
伴随着云雷动听的歌声，那个叫九郎的白胖子使劲点头，“厉害，这就是万宝曲库呀。”
他说话的声音许是大了些，云雷刚唱了一首歌，停了口，他的声音就显出来了，又憨又结实。大家一齐回头看他。
“你说什么？”烧饼问。
九郎有点不知所措，小眼盯着张云雷，“我说云雷师哥就是万宝曲库呀。”
“嘿，这有点意思。”烧饼哈哈笑起来，回头也是一脸惊喜地看云雷，“小辫儿，你就是咱社的万宝曲库了。”
云雷赶紧摆手，“就是会的多点，可不是什么万宝。”
“又不给你颁奖，你谦虚啥。”烧饼不让他说话，转头对大伙说，“师哥能耐不？”
“能耐。”大家兴奋劲高涨，齐声作答。
“师哥本事大不？”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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