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1/2）
6、后台
后台，在一般人的眼里，是个神奇的所在。心仪的明星大腕们都在后台里待着，若是能进到后台，看到他们生活中的样子，那可比台下坐着看节目好多了。
云雷从小的印象中，无论多大的剧场，多气派的舞台，它的后台，总是要通过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走廊，走廊很静，很窄，两边堆着箱套、杂物，越往里越静，与大厅里欢腾喧杂的人群，仿佛是两个世界。尽头总会是个一米宽的台阶，台阶上一个木头门。那里面就是后台。
云雷一直觉得，走入后台的这个过程，就像一个仪式，仿佛是在告诉艺人们，这里没有掌声光环，没有浮躁喧哗，唯有沉下心，面对每一次登台，才能成功，成角儿。
后台是严谨甚至说是严格的所在。这里不许大声嬉笑，因为演员们登台前要在这里对活儿，三三两两，拣清净的地方，低声一句一句地你来我往。若是外人看见了，断断理解不了，明明是逗得观众前仰后合的段子，对活儿时怎么这么枯燥？
这里还是师父和长辈们历练学徒检查作业的地方，将将要登台的小学徒，都会被拎到后台来待上几个月。师父闲了，就叫过来说一段唱一段，这样叫随时查问。师父不得闲，师兄叫背一段，也是代师父查问，也得认真对待。这在学徒们来讲，压力是非常大的，一进后台就要打起全部精神头。同时，这也是莫大的光荣，贴身跟着师父师兄学，长本事，所以大家都会万分珍惜。
云雷从小学艺，五年间他的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师父把他放后台，闲了，就把他拎过来，随口点一段，必须张口就能唱，不许错词的。后来他可以上台开场了，一直熬到了倒二，师父还是这样考查他。有时候在后台唱了十来遍才过关的活儿，临上场，师父又让换一个。简直是要把小小辫儿架在火上烤。师父同他讲，你站台上，下面观众们点你唱个曲，你还能说没练好？词不熟？张口就得来，不然真退票。
云雷想到师父说的话，轻轻叹口气。他知道师父说得不假。多少回，底下点曲儿叫他唱，他虽然紧张但却不慌，不就是因为师父老这么突击查他作业，练成的张口就来的本事？不然大家也不会叫他“老艺术家”了。
门前，人来人往，演员、助理、服化、道具，一波一波的，云雷往边上闪了闪。找不挤的当口，走进了后台。迎面，供着祖师爷的像，旁边立着一块高大的印着德云标记的板子，瞧着特别庄严气派。云雷没见过这个，一时被吸引住。他正细看，旁边有人叫了一声。他没待看清，就有一个胖呼呼煊腾腾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把他抱住。
“小辫儿，真是你。”那胖子嗓子像破锣，就在云雷耳边哇哇地兴奋地叫着，震得云雷直皱眉。使劲把人从身上扒下来，推开点距离，云雷看见一张布满雀斑的脸，白胖胖的脸上，洒满芝麻一般，像个……“烧饼……”云雷认出小时候的好兄弟，高兴地把人又扯回来，用力拥抱。
烧饼也是云字科的，他比云雷大一岁，师父的儿徒，只不过艺名字没有外号响亮，上了台大家也叫他烧饼。两人从小一处长起来。虽然大一岁，但排序上却是云雷的师弟。这小子从不叫他师哥，还总以哥哥自居。从小到大他就像亲哥哥似地照顾看起来又瘦又弱的小辫儿。两人感情特别好。烧饼小时候特别淘气，三天一小祸五天一大祸地作。云雷这种老实听话，练功刻苦的，简直就成了他的学习典范，师父老拿他和云雷比。时间长了，他也就认命了，练功就跟着云雷。虽然嗓子不好，但本事不差。说相声插科打诨最是精通。
烧饼哈哈笑着，上一把下一把地揉搓云雷，“我兄弟终于舍得回来了？想死哥哥我了。让哥瞧瞧，嗬，整个一个小潮人儿呀，怪不得师父说咱社来个斯密达。”
他这大嗓门子一喊，倒让安静的后台起了不小的波动，大家都转过头往这边看。云雷自忖从来不曾在后台这么放肆过，忙扯了他一把，示意他小点声。烧饼不在意，哇哇地冲大伙叫，“这是张云雷啊，你们听的太平歌词的教学录音，可都是他呀。见天介问我小张老师的，今天见着活的了，还不来参拜参拜？”
“哎，干什么呀……”云雷吓了一跳，赶紧要往一边闪。谁知烧饼却一把扯住他，云雷挣了一下竟挣不脱。这小子从小就力气大，现在又胖又壮的，云雷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烧饼一手拉着云雷，一边招呼众人过来。云雷可真不安了，“烧饼，别浑闹。”烧饼回头，眨巴着小眼睛，冲他低声道，“没事，哥这么做是计划好的，你甭说话，听我的。”
云雷被他这么神神秘秘的，弄得也是一愣。师弟们可全都过来了。围住他俩，有认识的，上前亲热打招呼，不认识的，站在外围，好奇地张望这位只存在资料片里的漂亮声音。
“哟，我小兄弟回来了。”一个方脸胖子，眨巴着小眼睛，笑着过来拥抱他。
张云雷本想拉开点距离往后捎捎，看看这人是谁，可这人别看胖，身形挺灵活，嗖一下就钻云雷怀里了。云雷又是费了些力气，将人扒下来，推开点儿距离，认清这张胖脸，“岳哥。”
“哎，”小岳兴奋地拍手，“我兄弟还没忘了我呢。真好。”
小岳可是当下社里刚刚大火的演员，虽然不算师父的儿徒，也是十来岁就开始学艺的。学了不少年，人笨没悟性，底子还差，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社里很多人都不看好他。云雷走时，他还在台口搬桌子呢。不过云雷和他关系不错，从小两人都爱唱，惺惺相惜吧。
“哪能忘，岳哥真棒。”云雷发自内心地说。
小岳被表扬这一句，非常感动，眼圈都红了。烧饼知道小辫儿这话对小岳的分量，现在小岳火了，很多人都说他底子不行。小岳也很没自信。烧饼赶紧在一边圆场，“行了行了，岳哥戏过了啊。”
小岳笑着抹了抹眼睛，“没事，我小弟兄回来我高兴。师父电话儿里说，今天完了，让你在他专场登场，到时候我跟你一场啊。”
烧饼赶紧拉拉云雷手臂。云雷自然明白，小岳现在是大火，正是人气上升阶段，能得他带着上场，那可是难得的让观众认识自己的好机会。可他觉得自己刚来，不该蹭社里最火的演员的热度。这样起点太高。云雷感激地点头，“谢谢岳哥，还是听师父排班吧。”
烧饼赶紧在一边道，“师父不管这些，咱们兄弟自己订就行。”
“行，我怎么都行。”小岳笑着又来拥抱云雷，“我兄弟真帅啊，怎么长这么好看，来，社里两美男子拥抱一个。”说完，又要往云雷怀里钻。
“得了。”云雷笑着闪开。小岳没抱到人，挑起眉，扁起嘴，众人瞧他这萌贱萌贱的样，都笑起来。
小岳说笑了一阵，就被助理叫走，让前台跟着师父接见名流们去了。现在他是德云台柱，这些外事的活，肯定得承担。走时还特别回头嘱咐，“小辫儿，演出结束别走，咱们兄弟给你接风呢。”
“哎。”
大家看着小岳被好几个助理簇拥着出了后台门，阶下还站着一溜的保安，前呼后拥的。中间小岳又回头冲他说了好几句话，都湮没在人声里。
烧饼在云雷身边低声叹，“岳哥不善交际，不过师父说，要想火得长远，除了活好，人脉也很重要，得要岳哥像他似的，广交娱乐圈朋友呢。”
“嗯。”云雷点头，“应该。”
烧饼看了云雷一眼，直觉得兄弟这回回来，有很大改变。不爱说话了。
他压下心中疑团，招呼人，过来，“小辫儿，这些是九字科的。”
云雷点头，面前站着七八个小伙子，为首的又黑又矮，难看的呀。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是各式各样，中间有一个又白又胖的，眼睛比岳哥还小。
“师哥好。”几个人齐刷刷问好。那个小眼睛的，声音特别响，问了好，还傻乐。
为首的笑，“师哥，我叫九龄，我给您介绍一下。”
云雷点头，那小黑子就开始有模有样地一个个介绍开来。云雷哪记得住，都有个九字吧。旁人都好，就那白胖子，介绍到他的时候，特别兴奋，“师哥。”
云雷瞅他那人高马大，又憨又壮的样子，忍不住问，“多大了？”
“比师哥大点。”那九字科的红了脸，“我跟您学的太平歌词，头一段就是鹬蚌相争。”
云雷觉得很神奇，这小眼睛也真实在。
鹤字科的也推出一人来做介绍。这人长得不错，个子不高，却挺拔得很。娃娃脸，羊毛卷，可爱型的小伙子，“师哥好，我是鹤堂。我给您介绍一下咱鹤字科的谱。”
云雷听他声音，字正腔圆，介绍师兄弟，每个都带了个拖音，像……烧饼在一边笑，“得了小孟，报菜名呢你。”
大家都笑了。
“他一直在咱社里的酒店里帮忙，大堂经理。所以一叫他介绍，甭管介绍啥，都能说成报菜名。”烧饼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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