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2)
顾陵川的案子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就在那枚银针被发现的第二天,便有一人前来县衙署自首。此人唤作汪川,邻县人,本是来休宁县与程家药材铺子购置点药材。自言其在旬日前无意中看见程家小女,便心生情慕,然而望见程家女发上绾着的精巧妇人髻,心知无门却又不甘。
汪川在休宁县待了几日,在暗处瞧看了程家女多日,越看心里越是痒痒得紧,怨恨这天公红线为何不早点儿出现。这欲·念不可抑制地日益增长,他自个儿也郁闷。直至一夜汪川与友人喝了点酒,贼心不死反暴增,趁着夜黑风高偷摸着溜进了程家女的闺房。
可巧不巧,那日程家女的官人也回来了。二人眠得早,汪川又戳破了窗纸使了点迷香,卧床上死挺挺的躺着顾、程夫妇。由着这几日汪川听得外面碎言碎语,说这程家女婿是入赘的码头工,代管生意,媳妇生了双生子,岳家还允许一子冠己姓,真真是得来一个天大的便宜。看着顾陵川那张黑黝的脸,汪川暗骂一句,切齿眼红。
因着醉意,汪川歹心突起,掏出怀中银针便对着顾陵川后脑命门刺了进去,顾家大郎一命呜呼。尔后汪川又开始对旁边的程家女动手动脚意欲强占,奈何程家女意外醒转惊呼,院外灯火燃起,汪川害怕下人寻来,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害了人命,便匆匆地逃走了。
汪川回到邻县躲在家里基本不出门,无意听得自家仆妇说休宁县的顾程氏被因此收押即将入罪,他良心发现,便来衙门里自首了。
衙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堵得水泄不通,不似昨日郊外野地,喧哗吵闹,肃严高堂下,个个噤了声。
刘庚端坐在大堂上,吹了吹茶盏中的绿色浮沫,也不看阶下跪着的“罪犯”,兀地嗤笑一句,“尔等,当本官老爷是脑缺的吗?好你个汪川,当我刘庚是三岁小儿?!是不是?”
汪川以头抢地,疾呼,“草民不敢!草民句句属实!”
“好一个句句属实,呵,你们还真是一套说辞!”刘庚抿了口茶,复将茶盏放下,似笑非笑,“那好,本官问你,你说那夜之前并未与程家小女有直接接触,那顾程氏的双生子乃是谁的种?”
汪川听闻此言,额上冷汗频出,却仍旧故作镇定,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那自然是顾家大郎的子嗣。”
“哦?是吗?那本官再问你,既然乃是你为非作歹害人性命,你们本不相识,案发那夜程家女已然醒来,她看见了你,为何那程家要闹那么一出假中毒事件,程家女昨日还在全揽罪过,却不供认你?”刘庚步步紧逼,句句在理。
汪川面色逐渐转白,鼻尖一滴汗水滚落在地,啪嗒一声。他咽了口唾沫,依然在负隅顽抗,寻找说辞,“小的那夜污了顾程氏的清白,许是,许是那妇人贞洁自好,宁愿自己入罪也不愿承认自己差点被歹人强了去。对,就是这样。”
汪川悄悄抬起头来去瞧高堂上县官老爷的反应,却在刘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刘庚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无奈,“汪川啊汪川,本官最后问你,既然你不知顾家相公已经回家,意外生的歹心,为何怀中会有那根不甚细软的银针?”
这回汪川倒没有反驳解释,反而顺着刘庚的话应了,再度叩首,“小的确有隐瞒,老爷清明,小的乃是蹲了点,杀害顾家大郎,乃是蓄意而为。”
“啧啧啧,好一对血鸳鸯。”刘庚忽地一拍惊堂木,三下两下捋顺了自己的山羊胡子,眯眼道,“本官曾在一张素帕子上看过两句诗,其言曰,‘川上白蘋秋水月,洲边蒲苇鸳鸯别。’汪川,你说,这诗句写得如何?”
外面围观的众人只觉这县老爷无端端地念了句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和审案子有关系吗?却见那厢汪川面色死灰,闭目长呼,声音颤抖,“县老爷明察秋毫,小的汪川,伏罪。”
不再解释,不再有任何动作。
人群中有脑子转得快的,抢着说道,“哎哎哎,那顾程氏大名不就叫什么蘋!叫什么来着,真是,这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两年前临安断桥一瞥,川上白蘋秋水月,他是汪川,而她,则是程月蘋。
刘庚,看起来昨日刚刚收缴上来那作案银针,实则暗地里早已将整件事情查了个泰半。想着那凶手会不会自己找上门,他便如捉鳖放瓮的钓者,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慢慢等着目标上钩。
而在关押顾陵舟的最后一晚,刘庚便找上来了,白日里的验尸经过,都是安排好了的一出戏。顾家大郎的尸身刘庚早就另外命人提前验过了,银针的位置也找到了,顾陵舟是知道的。本来一顺下来,岂料那程家女突然认罪,事态阻滞,而那仵作之前又被程家收买过……
顾陵舟心下急切,这才提出要由自己亲自验尸。
事情的发端,还要从程兴思将程月蘋许配给顾陵川说起。程月蘋本是与汪川有意,二人自结识之后便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情投意合,引彼此为知己良人,却耐不过程家兄长的贪欲。
程兴思想要顾陵舟的《宋氏医经》,本想招顾陵舟入赘,却被顾陵川告知自家弟郎不会入赘,便退一步,将程月蘋许给了顾家大郎。而顾家大郎腹中草莽,只识得只言片字,连字写得都不甚漂亮,哪里入得了程月蘋的眼。一对情人因此被棒打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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