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1/2)
心里冰凉一片,说什么再也睡不着了,他从锦被中一骨碌爬起来,靠着枕头开始发呆,怕扰了明帝的清梦,他没敢点灯烛,就这么摸黑坐着,脑子里乱哄哄地,各种想法纷至沓来。这一瞬间想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没有恩宠了,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一到晚上就到院子里数星星么?下一瞬间就想着数星星的日子自己也不是没过过,以前数了无数次,每个季节的星星是什么样子,自己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每个季节的室外是怎样的情形,自己也知晓得清清楚楚,春天的夜晚有欢快的虫鸣,夏天的夜晚有凉爽的清风,秋天的夜晚有飞舞的落叶,冬天的夜晚有轻盈的雪花,这样的日子也不挺好吗,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
这一瞬间想着从此后专心做个朝臣也挺好,陛下器重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己倾力辅佐她,一起开创一个清明公正繁荣昌盛的太平治世,一起流芳千古,一起成为后世读书人向往的帝臣遇合的榜样,这也不挺好的吗?有多少苦苦找寻了一辈子也没碰到个理想的主上,自己已经是相当幸运了不是么?不能太贪心不是么?
下一瞬间就想着不不不,陛下的怀抱是何等的温暖,陛下的笑容是何等的温柔,把这温暖和温柔全部交付出去,就是拿刀子在剜自己的心好么?如果以后再不能跟陛下说想她,再不能抱着陛下不撒手,还不如让自己死了干净,一死百了胜过在相思中慢慢煎熬。
这一瞬间想着从此以后再不用患得患失了,再不用关心内侍省的簿子,再不用打听七宝车的消息,再不用惦记陛下来还是不来,再不用百爪挠心地等待,再不用坐立不安地猜测,也再不用小心翼翼的探询陛下的喜好,再不用委屈得想哭却怕惹陛下厌烦努力地忍着,再不用担心长胖了会让陛下不喜欢,再不用担心眼角上的细纹消没消,再不用在出门前思量半晌究竟穿哪件衣服才能让自己显得年轻一点,再不用一听到哪家贵女年长的夫侍被退为房老就郁闷半天。
下一瞬间就想着倘若陛下以后还乐意理自己,自己一定要去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后宫男儿,要给她煲汤做菜做点心,要给她绣荷包绣腰带绣手帕,要多练几首曲子弹琴给她听,要提升棋艺陪她下棋到天明,要陪她饮酒醉到酩酊,春天陪她去赏花,夏天陪她去钓鱼,秋天陪她去骑马,冬天陪她去观雪,清晨陪她练剑,晚上陪她读书,下雨天陪她画船听雨,月夜下陪她踏月吟诗,热天喂她吃冰果子,冷天给她装手炉,上元陪她去放灯,清明陪她去踏青,端午陪她看水嬉,给她折早春里御花园中的第一朵花,给她收集花草上的露珠去沏茶,给她讲市井上的趣闻和笑话。
他正想得出神,却听明帝道:“澄之,你在想什么呢?”他吓了一跳,看向明帝,问道:“臣侍把陛下吵醒了?陛下要喝水吗?”明帝一股脑坐了起来,抬手拿起火石把灯烛点亮,又将加絮的袍子穿在身上,方才盯着他打量,明眸中满满地都是疑惑:“朕醒了一会儿了,卿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他摇头,不想把这些胡思乱想讲给明帝听,下了床靸着鞋子给明帝倒了杯热水,捧着杯子回来放在床头,方才淡淡地道:“陛下若是不要喝水,就接着睡吧,天冷得厉害,陛下小心受寒。”
明帝看看他,抬手把榻沿上他的冬装拿过来给他披在身上,方才道:“就知道让朕不要受寒,你怎得连件袄子都不披就这么坐着,昨个儿还喝药呢,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袄子笼在肩头,他瞬间就觉得肩膀上暖暖的,可是心里却酸酸的,这样的温柔自己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享有?
明帝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了他一瞬,就皱眉道:“怎么又不说话了?昨晚是睡着了,这会子可是醒着呢,醒着也不想跟朕多说几句么?”
他不知道说什么,思量了几个回复,都觉得不大好,要么显得太敷衍,要么显得太矫情,要么有指责天子的嫌疑,要么显得自己太愚笨,他只好继续沉默了。
明帝叹了口气,一抬胳膊将他圈了过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澄之,你是在生朕的气吗?”
他连忙否认:“臣侍没有,臣侍怎么舍得生陛下的气?”
“没生朕的气,卿怎么对朕爱理不理的呢?朕实在是想不明白。卿真是,怎么说呢,朕相信卿对朕用情至深,可是卿的做法却又让朕哭笑不得,卿哭着跟朕说想在朕身边多呆一两年,说承宠太晚舍不得朕,结果呢,怕怀上凤胎,卿就把朕推给别人。卿跟朕说朕冷落卿几日卿就觉得生不如死,结果呢,卿自己跑去攻城略地,把朕晾在一边。卿拐着弯地劝朕不要再纳新人,朕以为卿爱朕爱到妒忌吃醋,结果呢,三样选一样,卿选了修法,朕的恩宠卿根本没放在第一位。卿当着大家的面跟朕说到了八十岁也会被朕迷得死死的,结果呢,承宠的时候卿直接睡着了,朕在卿眼里毫无魅力。”明帝语气幽怨,话说得可怜又认真。
他听了,很想解释很想反驳,但又觉得这些都是事实,怎么解释似乎都掩盖不了事实的残酷,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不说话,明帝就继续说:“朕也没有指责卿的意思,只是想跟卿说,如果卿对朕有什么不满,不妨直接告诉朕,哪怕跟朕吵一架呢,让朕知道朕错哪了,不要总是这么若即若离的,朕也是人啊,卿这么冷一下热一下的,朕会难过的。”
原来自己也让陛下难过了,原来自己对陛下不是可有可无的,他忽然之间,觉得心里的缺憾被填平了,怨气消失的一瞬间,他就心疼明帝了,伸手抱紧了明帝的腰身,在明帝肩头呢喃:“臣侍没有在生陛下的气,臣侍只是担心陛下以后再不宠臣侍了,担心得太厉害,就不想说话了,臣侍昨晚,昨晚实在是太困了,臣侍前天晚上只睡了一个时辰,白天又忙了一天,没能补觉,晚上服的药里又有安神的药材,几项加在一起臣侍就撑不住了,陛下谅解臣侍这一回,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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