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罪（下）之四（1/2）

次日是二十九日，清晨起床的时候，雪仍在下，但江澄无法再像昨日那般睡个慵懒的觉，他穿戴整齐稍微用了点早膳，便带着秀儿去了郡衙正厅，他得和沈名菡两个分别调拨差役去安排明帝祭祀女神之事。这月只有二十九日，明帝定在翌日也就是十一月初一朔日登山祭祀女神，因而这日有无数的差事等着他去料理。好在上有柳笙统筹，下有沈名菡协助，倒还不至于焦头烂额。

冯兆雪受伤无法兼任县令，柳笙原本颇为忧虑，打算让简从珊代行天岏县令之职，恰巧二十八日晚上沈名菡和向锦一起从宜雪县回来了，江澄见沈名菡回来还有些吃惊，埋怨道：“我本是留你在宜雪县负责粮草转运的事，你来了，这中转事宜交给谁？”沈名菡话说得也有趣：“那边有谢大人有定儿，我看定儿挺能干的，装个车安排个差役，不成问题，我就过来帮大人了。”得，来都来了，这边正缺人，江澄也没再多说，当时就禀报了柳笙，由沈名菡摄任天岏县令，把简从珊腾出来专门赶制攻城器具。

他和沈名菡把差役分成两拨，郡衙的差役负责去神雾山搭建祭神锦帐和供陪祭人员休息的彩棚，并督促乐坊中的乐人排演祭神的乐曲。这些乐人有负责琴瑟的，有负责管笙的，有负责萧鼓的，有负责击罄的，有负责敲编钟的，一共是二十四人，由两个老成点的司礼娘子带队，从辰时末就在神雾山上吹吹打打。县衙中的差役则负责在神雾山脚下和郡衙县衙大门前、明帝翌日出行要经过的城门口搭设粥棚，垒锅安灶，预备翌日一早的施粥之事。

其实也不止他和沈名菡在忙，柳笙和徐淳、向锦、陆心妍也完全没有闲着。柳笙中午在郡衙偏厅设宴，招待来自德州即原来的南安郡、安州即原来的化南郡、谨州即原本的定南郡、笃州即原本的水竹郡的使者以及凰朝原有各州的来使，安排她们翌日上山陪祭。下午在郡衙大厅接见奇山郡的士绅代表，跟她们谈判，要求她们翌日一早在锦帐两侧跪迎天子。向锦则负责撰写祭神文、檄文、天子亲祭贤臣文等文书，整整一天都窝在郡衙书房一侧的厢房中，没离开一步。

徐淳和陆心妍则接了封山清路的差事，中午雪停后，徐淳亲自带领女兵上山铲雪扫雪，从山脚到女神庙前愣是扫了一条路出来。

当然江澄要更忙一些，他不仅得负责郡衙的差事，身为权礼部尚书，还得安排祭祀的仪式，这些仪式超级繁琐，光谁主祭、谁亚献、谁三献、谁司麾、谁司祝就很费斟酌。又因这次祭神英君敏君果卿嘉卿都要去，作为主管内侍省的大臣，他还得负责安排敏君几个的行程，为突出天子君卿的气派，大家的衣着、侍儿们的数量都是要提前思虑到的，尤其是林从有了身孕，为稳妥起见，最好乘肩舆上山，那么谁负责抬肩舆谁负责在一旁照应，这都是需要提前吩咐到的。

二十九日这一天江澄与柳笙、徐淳、向锦、沈名菡、陆心妍几个忙了整整一天。

十一月初一日寅初，江澄前往郡衙大厅，带领军需营的士兵和郡衙的差役，在夏离带领的一千士兵的协助下，将一万石粮食运往神雾山下彩棚中，等着天子祭完女神赐福百姓。途经城门口的时候，见到县衙的差役已经在粥棚中忙碌了。到达山脚下的时候，看到山脚下的两个大粥棚在沈名菡的监督下已经开始熬粥了。

卯初，江澄在粥棚中刚喝完粥，就见城中有大批的人马飞驰而来，却是关吟、关诵、李蔚、马艺丹四个带领两万士兵到了，她们向江澄打了声招呼，便各带五千人马把神雾山四面团团围住，当真是一个闲人都休想闯进去。

卯正，又一批人马飞驰而来，却是董雯带领的五百名御前亲军到了，她们全都穿着崭新的红锦团花背子，头上戴着朱漆金装斗笠，江澄冲董雯招了招手，董雯下马跟他闲聊了两句，就带领亲军向明帝祭神的山路上进发了。没多大一会儿，江澄就看到亲军们按照每十步站一人的间隔在蜿蜒的山路上分散站立。

辰正，百姓们陆陆续续地涌到山脚下。江澄把粮车交给夏离看管，带着郡衙的差役们引导百姓站位，将大部分百姓留在山脚下站着迎接天子，将少部分看上去老实本分的安排在半山亭弯腰恭候天子，将昨个儿已被柳笙接见过的有头脸的士绅以及极少数衣着整饬的百姓安排在女神庙前的锦帐边跪迎天子。这些百姓男女都有，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些蹊跷的地方，比如来的女子老少都有，男子却大多是三十岁甚至四十岁往上的，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几乎没有。

江澄看了暗暗苦笑，他二十八日与薛恺悦搜城的时候已经挨家挨户地宣谕：凰朝天子赐粮是按人头的，每人一斗，倘或一家只去一个女子，那就只能分得一斗粮，若是去了一个女子两个男子，那就可以分得三斗粮，城中的家主们当时的脸色就十分精彩。江澄当时就知道这些家主是不乐意让男儿抛头露面，但他也明白在这样的灾荒年头，粮食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家主们不可能抗拒得了。今日一见，果然与他所料相符，不少女子都携带着一位上了年岁的男子前来，至于那些年轻的男儿，仍是不被允许出门的，看来移风易俗尚且任重道远。

辰时六刻，各州使者到达山脚下，江澄派衙役将使者们送上山去，让她们在女神庙前恭候天子。

巳初，作为天子先导的秦瑛帅领五十名士兵到达神雾山脚下，江澄与秦瑛一聊才知道秦瑛其实带领了一万名士兵，从天岏县城门处开始站哨，每隔一丈站两人，一直站了三十里地，这五十名士兵是来站最后五丈的。

巳时二刻，徐淳带领五百士兵，押解着囚车到了山脚下，江澄跟徐淳寒暄了两句，就目送徐淳指挥士兵将囚犯们送到女神庙下面的山石上，等候天子祭完女神处置罪犯。

巳正，在董平南、林赓等人的拱卫下，明帝的玉辂到达山脚下，江澄向身边的衙役一使眼色，明帝一出玉辂，衙役立即带头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们跟着欢呼，喊声直入云霄。江澄待明帝站稳，上前紧走几步，向明帝行跪拜礼，口称：“臣权礼部尚书江澄恭迎吾皇登山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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