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徐淳篇（五）（1/2）

整整一个八月她都没怎么和关公子说过话，要说完全没说过话，也不对，她毕竟和关公子同为六部尚书，大朝、大起居、常朝都要一起出席的，她和关公子又都是公私分明的人，绝不会将个人恩怨搬演到朝堂上来的，自然不会刻意不与对方说话，尤其是常朝一共没几个人，遇到要商讨的时候，她没道理不和关尚书商讨的，关尚书也并不介意她插话接话，两个在朝中看着倒是挺和睦的。

可是这种在朝堂上的和睦，对心中有情愫的人而言，久了却是一种折磨。算起来一个月中除了旬末休沐，她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关尚书，可是关尚书却再未对她展露过只属于小公子的一面。

日日相见却不得亲近，这痛苦的滋味浸淹着她，让她三五不时地心里就是一酸。月底这日在白鹤飞来喝了两大壶酒，都没能把心里的苦涩消解掉，她觉得自己太不中用，不就是和关公子断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且不说她的官职家世，单是她的容貌性情，在凰朝女儿中就是一等一的，只要她肯松口，不知有多少男儿想要给她做正夫呢，没了关公子，自己还娶不到个才貌俱全的大家公子了么？

可是才一想到此，她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这才过去多久，自己就想着娶别人了？果然够薄情的，难怪关公子生气。她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世上男儿千千万，可是有几个像关公子这般高傲倔强又清冷出尘的？脑海中浮起关鸣鸾那清美严毅的俊颜她就忍不住咧嘴苦笑，姚天女儿大多喜欢温柔顺从的，自己偏偏不爱那些低眉俯首的，关鸣鸾这般我行我素的，富贵人家的女儿大都避之不及，自己却满心满眼地喜欢，这也不知是姚天赐的良缘还是自己命中的劫数。

看她太伤情，妙剑开口劝道：“小姐，总这么喝寡酒，心里怎么会畅快呢？要不，咱们今个儿换个地方逛逛吧？”

她轻晃手中的玛瑙杯，一边小心地保持平衡，不让葡萄酒溢出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去什么地方逛逛？”

妙剑道：“听说沃叶楼的娇桃公子百媚千娇，丝竹管弦双陆围棋无一不会的，小姐何不去会会他呢？”

她斜了一眼妙剑，不赞同地道：“让你小姐我逛青楼，你不怕被老正君知道了，打你板子啊？”凰朝并不禁止官员们逛青楼，不过徐家家风一向严谨，不论已婚未婚的女儿都不准章台走马流连声色，她也一向自律甚严，虽然日常宴饮会让歌童伺候，但青楼是从不踏足的，此番心里有了一个关鸣鸾在，更不可能去青楼消遣。

妙剑一吐舌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转了两圈，忽然道：“听说黄将军家庄子上的柿子熟了，小姐何不去逛逛，她家庄子大，正好可以溜溜天马。”

这个主意倒是很不错，她爽快地同意了，南郊试骑天马之后，明帝将她所乘的那匹枣红色天马赏了她，她这几日忙于公务，都没怎么跑马，天马早就不耐烦了。

黄一笛的庄子在京城南边的芳霭县北郊，距京城三四十里，她带着妙剑一路打马疾驰，天刚过午就到了黄家庄子中。庄丁们见是她到了都十分高兴，管庄子的主事喊了四个小侍出来陪客，她本意是过来观赏柿园的，对小侍们都不怎么在意，何况是在亲戚的庄上，无奈主事热情地过分，必要小侍们陪同她去摘柿子，她也只好客随主便，反倒将妙剑留在庄子里歇息。

蓝天如洗碧山婀娜，绿叶菁菁黄果累累，让近几个月一直在京城的她霍然欢喜起来。无需梯子，她施展功夫在果林中上下翻飞，采摘得又快又好，惹得几个年轻男儿叫好不断。她心情越发舒展，侍儿们让她摘哪个枝上的她便摘哪个枝上的，几乎是有求必应。在柿园中待了一个多时辰，采摘了三大筐柿子，她心中的烦恼消解地差不多了，就吩咐庄丁带着侍儿们回庄，自己打马下山，在附近的田间小路上纵马而驰。

天马难得撒欢，一口气向东南方向跑出了五六十里地，她见远处青山上的夕阳已经半隐，就打算骑马离开。勒转马头往回跑了二三十里，马儿却突然间停住不肯跑了，她莫名其妙，刚要拿鞭子吓唬天马，就听见附近田野上有打斗的声音，她抬眼望去，田塍上的小树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听到参加打斗的人至少有十来个，其中一个男子边打边骂，不知怎得她竟觉得那男子声音听起来像关鸣鸾，她暗骂自己没救了，随便听见一个男儿说话，都能想到关公子。想是这么想，她仍是驱马过去查看，这荒郊野外的，若是有男儿遇到轻浮女子纠缠必有危险，身为凰朝有正义感的好女儿中的一员，她岂能袖手旁观？

近前一看，她就愣了，居然真是关鸣鸾，跟他打斗的也不是什么轻浮女子，竟是一班蒙面杀手，关鸣鸾身边只有一个护卫，那护卫已经受伤，却仍在与六个杀手拼死搏斗，随时都可能不支倒地。关鸣鸾手中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杀手们不大敢近身围攻他，但他武功剑术都相当一般，要同时应付四个杀手，却是极其不易，关公子玉面上全是汗水，整个人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她看得心头火气蹭蹭往上冒，一句话不说直接足尖一点从马鞍上飞起，半空中拔出腰中软剑，一招“隔浦碧竹”就攻向了离关鸣鸾最近的杀手。那杀手浑然没有注意到她，她这一剑正刺进杀手的左肩胛骨处，那杀手吃痛，丢了关鸣鸾便回身攻击她，她更不答话，将右手软剑往前一推抵住那杀手的剑，左肩同时跟进，左掌用力攻向杀手前胸，那杀手向后退了一步躲避她的左掌，她手中软剑跟着向前，一招“绿竹猗猗”就刺进了杀手小腹，那杀手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倒在了地上，其他三个围攻关鸣鸾的杀手便有一个撇了关鸣鸾向她攻来。她见关公子已经紧张到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到来，离得近了，更能听到关公子的喘息声，她知道关公子这是快要支持不住了，心头一急，对这个杀手就直接用上了杀招，一招“凤竹森森”刺向杀手心口，那杀手痛呼一声，捂着心口反身便跑，她也不去追赶，径直挺剑去攻另两个杀手。

这两个杀手却颇为机灵，一见她来势凶猛，便冲围攻护卫的六个同伴喊道：“过来两个支援这厢。”立即就有两个杀手飞奔过来加入了战团。

她抖擞精神，施展“竹影剑法”全力迎敌。这四个杀手武功竟都不弱，连拆了七八招，她都没能伤到其中一个。眼看着又有两个杀手舍了护卫来攻关鸣鸾，她心头大为焦躁，奈何手中的是把软剑，硬度和长度都不够，打斗起来就未免吃亏，她心念电转，卖了个破绽给正前方的两个杀手，两个杀手果然上当，不管不顾地来攻她，她把右手中软剑交在左手上，脚下向前飞快移动，左手持剑抵住左边的杀手，右手则运掌成风攻击右边杀手的手腕，那杀手手腕吃痛，长剑就脱手下落，她右手跟着下探，将剑柄抓在了手中，一个倒转就把长剑握住。几乎是在握住的同时，长剑就向前送了一招“竹影窥灯”，正中那杀手的左腿，那杀手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不待那左边的杀手反应过来，左手软剑一招“连村碧竹”，就把右边杀手的胳膊给削去一块血肉。那杀手负痛大叫，却仍是不管不顾地向她攻来，状似疯癫，身后的两个杀手则挺宝剑袭击她的后背。她腰身轻转，右手长剑杀招迭出，“风竹敲窗”、“寒竹凌空”、“晚竹侵云”连环不断地攻向后面的两个杀手，左手软剑则只用了一招“柴门倚竹”就把已经受伤的疯癫杀手给彻底制伏。

软剑得手，她乘胜全力进攻后面这两个杀手。她左右两手同时发威，这两个杀手就抵挡不住了，五招之后，两个杀手尽皆负伤，一个倒在地上，一个飞奔逃命。她也不管她们，挺剑将攻击关鸣鸾的两个杀手接了过来，关鸣鸾向后一退，靠着一个小树，喘息不已。她边斗杀手边注意关公子的情形，知道关公子只是累着了，并没有受伤，心下稍定，手中的剑却并迟疑，一招紧似一招的攻击杀手。不料这两个杀手武功较刚才四个更为高超，竟是接了她七八招不见败势。她心中又开始焦躁，正焦躁间，却听关公子一声惊呼“阿淳左边”，她闻警向左一看见原本缠斗侍卫的最后两个杀手已经撇了侍卫一起向她奔来，那侍卫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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