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如破竹（2/2）
观者了然于胸当，当事者亦有成竹。
在火焰触碰铁棒的瞬间，孙明瑷极速俯冲的身子已静止倒悬半空。也就在那时，她微微挑眉，双眸一眯，当即凌虚高飞，形态初如刺破夜空的利剑，随着口诀默念，其周身炽焰乍燃。
李思忒触目惊心，如见自焚。然不待他询问是何来由，又见炽焰首尾暴涨，渐幻龙形，庞然之体放佛撑起了天地，破风之声恍若雷霆万钧。
“这是要来个游龙戏凤。”马究诘微笑摇头，话中三分欣然，七分无奈，“她总是这样托大。”
李思忒不懂这些个四字名称的实际意义，但见炽龙形态尽显，不见孙明瑷身影，一双火眼金睛圆瞪，烈焰喷涌焚百里，厉爪踏处生赤云，曲颈昂首啸天际，震八凤惊鸣崩离。
他望了片刻方觉出几分趣味，只见八凤刚才虽显退却，但很快恢复攻势，从不同角度展开缠斗，然不论如何猛烈，总会被同为火身的炽龙轻松融解，且被炽龙摆尾翻旋、御风化气间耍的伤了同类，时而互撞，火星飞溅，时而自焚，痛苦啾啾。
见她应付的游刃有余，他安心落意，不由地笑问：“那龙是明瑷？”
“嗯，小时候就喜欢这样戏弄同门。”马究诘饶有兴味地说着，尾音未落，神情忽凛，立时侧头，锋利的目光射向桃林。
“什么声音？”李思忒感知慢了半拍，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垂眸紧张地观察着前方的地面，虽不见变化，却实实在在地听到有隆隆之声频起，似从桃林之中传来，越近越强，接着便觉脚下隐隐震动，不断发出奇怪响动，似铁链转动，似金属碰撞，似刀刃削木。
他听不到马究诘的回答，欲再问，却顿觉肩头被猛地一抓，下意识去看，随即整个身子腾空，极速向后飘去。几乎同时，一根丈许高的锋利的地刺擦过他鞋尖，平地冲起，而后，不待他反应，又有许多根波澜起伏的冒出，紧追不舍。
恐惧冲荡着他的心神。他已无法再去关注孙明瑷的举动，气不敢出，两脚麻木，双手将身旁人的腰部猛地抓住。
“连山绝壑。”马究诘低呵一声，瞥了眼已被扯出一截，扣子崩开两个的衬衫，无奈吼道：“你放手！别揪我衣服！”
李思忒当然不从，抓得更紧，冷汗如水，张皇四顾间数不尽的地刺密匝地破土而出，或如玉锥垂直入地，或如雨云倒悬空，于暗淡的光色下可见形色如黄沙燎燎、白浪滔滔，低头可见整个地面如波涌连天，脑中立时浮现出躲闪不及被扎成肉泥的画面，不禁声色战栗地低呼一声，“怎么办？”
“替明瑷挡弑天金刚剑时势震天地。怎么到了我这儿就个怂包！你那时候的威力哪去了！”马究诘带着李思忒极速奔跳、飞跃，眨眼间已退至桃花寨院前，无奈言罢，胳膊一甩，将其向后抛出二十余米，自己则滞立当空，空中叱咤一声，“艮字，破钺之木，万象森罗！”
李思忒跌落在住宿部的房顶，手脚并用地扒着瓦块才勉强稳住下滑的身子，待目光聚焦，只见前方如换天地，霎时间狂风恶嚎，目及处一片昏沉，根根散着暗绿光芒的藤蔓如幽灵一般飞绕地刺之间，经过处坚石、厉锥尽粉碎。
“可以嘛。”他盯着被真气裹护的马究诘的修长而坚定身影，生出些许艳羡。
他观的凝神，不知过了多句，似短暂一瞬，似花朵开谢，只见敌方峰排突兀、峻岭崎岖不绝，而马究诘则岿然不动，以念力驱使藤蔓，越发势如破竹。
此般对决虽无龙凤那样翻云覆雨的神兽，但阵仗却远胜。
李思忒只觉得身入沙走石鬼神怕、催风倒树虎狼惊的诡秘危林，蛰伏于黑暗中的杀机最毛骨悚然。
忽然，数点白芒闪入他的视线，不待分辨，阵阵刺耳、牙酸的割裂声此起彼伏，定睛看去，第一眼见道道弯刀切绿藤，再一细察，弯刀竟是桃花，乃女桃花仙以真气融镀，化木为金反克之。
桃花如雪纷飞，如利刃嚣厉。优势大盛的绿藤倏忽间颓废显败，七零八落散落在地，被地刺穿碾成泥。
“秋镰游刃。”马究诘眼眶一缩，神色添一分凝重与肃杀，变阵念诀：“离位，天虹火羽！‘
话起，音落，霎时间空中显出一片七彩光芒，接着便是无数七彩光斑簌簌掉落，如羽毛轻缓，如乱花迷眼，游游荡荡，美不胜收。
李思忒怔怔地望着漫天的彩虹雨，对攻击力十分怀疑，怎么看都像是魔术表演走错了场地。
怎料，彩虹雨落下的顷刻，所有桃花刃立时静止，下一秒光芒黯淡。
极短的时间内，一切可怖的物景如被施了咒语一般静止不动，风息林平。
彩虹雨仍不停，斑斓耀眼，硬是将诡异的氛围添了几分梦幻色彩。
“别磨蹭！快破阵！我支撑不了多久！”马究诘对孙明瑷的方向大喊，回头将李思忒拉回身边，紧拧的眉心丝毫未松动。
李思忒发现自彩虹雨出现后，女桃花仙再没对马究诘发动任何攻击，不过想看孙明瑷的境况时却如千里之外，人、声无踪。
他这才感觉出，自己好像身处另一空间。
但空间不同，声可相通。
正游戏得趣的孙明瑷听到马究诘的话，龙首向声源处一摆，全身炽焰暴涨，俨如漫天火光降世，霎时吞没八只火凤，伴着回荡天地的隆隆低吼再次冲向阵法中央。
与此同时，桃林八方突然多股水汽喷涌，眨眼间迸发如沸腾的浪涛，高百尺，淹星月，恍若天上来，奔流齐聚向孙明瑷冲去。
水克火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按理输赢立见高下。然马究诘见此状，长舒口气，如释重负地笑叹：“玄武现世，任百川汇流也无用。”
李思忒虽看不到外界情景，但见队友如此笃定，也了然此战大有胜算。
果然，炽龙与水浪迎面相攻，仅一臂之遥时，一巨大的龟、蛇图腾乍现天际，似真似幻，银光闪闪，竟是玄武降临。
玄武张口怒号，威震长空，如天威撼地。
刹那间，万顷水浪当空分流，倒冲桃林，声势浩大如万马奔腾，如磅礴雷击。
“明瑷在与凤游戏时已暗中用了七十二地煞术中的驱神，请了玄武大帝座下的龟、蛇二仙相助。”马究诘眼神微闪，声色皆赞：“不愧是斗战胜佛的女儿。在直接用实力较量上，总能抢占先机，胜人一筹。”
“还有间接？”李思忒听的模棱两可。
“硬实力不如人，就要拼软实力。”马究诘抬食指点了点脑袋，睨着他，目光在脸上打了转，挑眉笑道：“你还差那么一点。”
李思忒见他又开始展示优势，白眼一翻，问：“现在战况如何？”
女桃花仙自然不是上古神兽的对手，只一回合便败下阵来。
水浪将阵法冲的支离破碎。整个桃林杂乱不堪，如遭遇海啸一般。诸多树干折断，枝桠散乱，花瓣凌空飞舞，或随波逐流。但任千寻白练汹涌，其伤害仅限于桃林之内，不曾毁坏外部丝毫景致。
孙明瑷则褪去龙身，再执铁棒，对着中央的那棵桃树当头劈斩。
这一次，再无阻碍。
不消片刻，阵破声如鹤唳，幽幽仙气遭焚寂，水火龙凤皆消弥。
然而，看似尘埃落定，却乱局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