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1/2）
天宴时过半刻, 玉帝再次举杯敬酒。
李思忒发现, 此次小酌后, 部分宾客表情略异。
其中, 最为明显的, 当属希腊酒神狄俄尼索斯。
他饮罢杯中酒, 脸上本有崇敬之色微有消减，皱起了眉, 又拿玉壶到了一点，品了一口, 脸上半是茫然半是失望。
李思忒不难看出，狄俄尼索斯的样子是发现了酒有问题。
“这酒不对。”孙明瑷也注意到狄俄尼索斯的变化，品一杯，道：“除了□□裸的口感，没有一点滋润心灵的感觉。比我老爸珍藏的老浆玉液差远了。”
李思忒喝了一口, 回味了一会儿, 毫无感觉，又喝了几口, 仍品不出差别, 只听孙明瑷笑道：“你别费劲了。我说的这些问题, 需要达到酒仙的品位才可以。”
“酒神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假酒。狄俄尼索斯的反应没错。多年来人间假酒泛滥。比如, 顶级勃艮第数量有限，而在人间高档酒庄里出售的却有数十倍之多。仅从那位全球著名假酒博士手中流出的假葡萄酒便价值上亿美元, 涉及全球所有知名品牌。如果不是狄俄尼索斯出手, 假酒博士至今仍逍遥法外。还有轰动世界的纽约Cru餐厅葡萄酒拍卖, 如果没有酒神暗中相助，谁也不会发现数百万美元的收藏级葡萄酒竟然都是假的。”孙明瑷侃侃而谈。
李思忒尴尬地放下酒杯，认真听着，为她见识广博而羡慕。
他很清楚，有些事情可从新闻报道与书中了解，但有些则受制于身价与层次，遥不可及。
“这酒神可真给玉帝面子。”孙明瑷示意他看向狄俄尼索斯。
刚刚还在为杯中酒皱眉的狄俄尼索斯，见玉帝亲自推杯换盏，请他品评酒水，立刻换了一幅笑脸，连续三杯豪饮，并连连称赞好酒。
李思忒明白，这是对东道主尊重的表现，但仍不以为然都说：“这不是他的性格。作为酒神精神的象征。他一贯性格冲动，从不压抑，服从真实的感知，毫无顾忌地释放本性，这次为何如此虚伪？哪怕中立的表达也好。”
“天庭气场太强，任何神仙都会被改变。”孙明瑷神情玩味。
宴会已至中段，最豪华的餐品龙肝、凤髓，熊掌、猩唇相继上桌，色香味三界之最。
西方诸神与二代们又惊又喜，低头观赏好一会儿，才陆续动筷，接着便是阵阵绝佳的赞叹。
西方饮食文化与东方差异很大，或者说，光是外观，西方根本就没有这样豪华的样式，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可正常没几分钟，便在仙女报出菜名后大惊失色。
阿尔忒弥斯甚至将吃进嘴里的熊掌全吐了出来，提出异议：“龙、凤不是属于神仙吗？你们不是有龙王，凤女吗？吃龙肝、吸凤髓等于神吃神呀！你们不介意吗？还有，切断熊掌，割下猩唇，这样的杀戮在人间都属于大恶，神怎么吃得下？你们不提倡生物保护吗？”
阿尔忒弥斯是狩猎女神，庇护森林中所有的生物，也是当下全球环保产业联盟的创始人，面对问题时，比狄俄尼索斯直率。
于她而言，家养的鸡鸭鹅也就算了，连这种珍稀动物也抓来做菜的行为太过分。
李思忒正想看看玉帝如何回答，却先听到身旁的一段话。
“你怎么不吃？这可是最顶级的天宴才会出现的菜肴，百年难得一见。”长着一对龙角的男生，对波塞冬的女儿笑嘻嘻地说，看样子是有点好感。
他从孙明瑷口中得知，龙角男生是东海龙王的儿子，叫敖玉，不禁暗笑挺帅的小伙，就是有点缺心眼。
“没有需求就没有杀戮。”阿尔忒弥斯借用人间动物保护主义的名言，尽量温和的说：“消除需求首先应当从神的餐桌开始。”
王母面带笑容，从容道：“诸位的心情可以理解，请仔细看看这四道菜是什么食材？”
阿尔忒弥斯再观之际，听王母响亮道：“龙肝凤髓实为鹅肝鸡髓。熊掌猩唇，其实是豆制品。这些全是以假乱真的艺术。诸位一定难以理解为什么要保留过去的菜名。很简单，只是为了传承天庭高贵的饮食文化。”
西方诸神不可思议地惊呼，纷纷拾筷再品，但也有神祗仍不买账。
阿波罗悄声对阿尔忒弥斯说：“舌尖上的高贵，经常是从奢靡和残忍中生成的。一旦成为文化，杀戮难以根断。”
餐食问题愉快地解决后，宙斯开口致礼，神情、话语中尽是发自内心的诚意与请教。
“尊敬的玉帝，我发现，宴会上的众多神仙全都察言色地看着你。你举杯，他们躬身喝酒。你说话，他们恭敬聆听。我非常羡慕你的威权。你是神中之王，我也神中之王，为什么你能金口玉言，而我却不能独断专行？”
“哈哈哈哈……”玉帝大笑，说：“那是因为我的凌霄宝殿只有一把龙椅，而你的王座大厅有十二张沙发。”
孙明瑷撇撇嘴，道：“宙斯才不会真心夸赞。我觉得他是看不惯，以恭维来讽刺，以求教来揶揄。”
李思忒轻嗯，思忖道：“也可能真的撩动了宙斯埋在心底的独尊之弦。不过，玉帝的回答够坦诚，够洒脱，回击的滴水不漏，也很棒。”
两位天界至尊简单明了的对话，是明枪暗箭的对抗，也是两种体制的碰撞。
这时，太上老君也端起酒杯，对宙斯说：“我们的玉帝，尊称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玉帝高屋建瓴，运筹帷幄，掌三十六天，辖七十二地，统管神、仙、佛、圣、人、妖魔、鬼怪的一切事物。从古至今，凡间的百姓遇到任何事情，都会情不自禁地仰天呼喊、求助于天公、老天爷，每一个人皆全身心的崇拜他……”
太上老君的一通长达二十分钟的夸赞，令希腊神祗们目瞪口呆，晕晕然连番赞叹，就差眼冒金星，俯首称臣。
李思忒有些不解，老君位列道家最高神“三清”之一，开天创世、救赎教化的道德天尊，他把玉帝从一个“少不羁，无所拘忌”的普通人扶进了凌霄殿。论地位，太上老君如太上皇，用得着这样恭维玉帝吗？
“这演的哪一出？”他惊愕地看向孙明瑷。
“也许是他见玉帝的势力不断壮大，想要缓和关系。听我爸说，老君最近在玉帝面前很低调，言听计从，也许与我二叔那案子有关。”孙明瑷也有同样疑问，回答的模棱两可。
“我不明白，道家思想是庄子创立的，可是为什么老君要违背庄子呢？”一个七分甜美，三分诱惑的声音在李思忒耳畔响起。
他一个激灵，转身看去，竟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
“我叫安娜贝丝，雅典娜的女儿，很高兴认识你。”她爽朗大方地伸出白嫩纤细的手，呼出的气息中带有酒香，层层眼波撩人，一颦一笑动心，丝毫不亚于爱神阿弗洛狄忒的魅力。
李思忒低头看了身前的手，手背朝上，明显是握住后亲吻的意思。
他尴尬地侧头瞄了眼孙明瑷，见她正歪头，带一丝笑意地看着自己，好像在说：快点，我想看后续；又好像在反问：你敢那么做？
抛却考虑孙明瑷的喜恶，李思忒自己也很纠结，对不西方的这类社交风俗并不习惯。
最终，他还是选择轻浅的握手方式，但对安娜贝丝的提问却给你很高的夸赞，与回答：“太上老君是庄子的老师。老君化身为老子，收了庄子这个学生。庄子的思想就是老君的思想。在所有教派中，道家的内部关系最为复杂。不是老君违背庄子，而是现在的老君违背了过去的老君。不仅老君，现在的如来和过去的如来也不一样了。”
安娜贝丝眨着眼睛，迷惑道：“为什么现在要违背过去？”
“因为……”李思忒窘迫，因为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因为现在有了玉帝。”孙明瑷替李思忒圆场，说：“任何神，任何教派，无论来自何方，要想在天庭立足，就必须学会跪拜玉帝。”
“不错。神和人一样，只要依靠了权势，就会失去本性。” 安娜贝丝点头认同，一双美目在二人之间流转两回，微微一笑，对李思忒说：“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李思忒不好拒绝，将手机号码告知。
安娜贝丝辞别。孙明瑷笑道：“可以嘛。魅力不错呀。”
李思忒淡淡笑说：“哪有。还是你最好。”
孙明瑷碰上他灼灼双目，清澈中隐有情愫跳动，心中的一根静弦发出“铮”地一声，余波荡荡，将整个心房震的轻颤。
她浅笑，带着一点仓皇，将脸转向别处，却发现惊人的一幕，讶异道：“快看，东西战神要打起来了！”
一直其乐融融的宴会气氛中，仍有文化与文化的互不兼容。在金杯玉盏相碰的叮当声中，总能听到价值观与价值观冲撞的噪音。
这时的宴会已接近尾声。托塔李天王向阿瑞斯和杨戬敬酒，愿东西两界永远和平无战争。
但事与愿违。两位战神自宴会开始便一直端着傲慢，谁也不理睬谁。他们表面宁静，暗中较劲，散射能量，导致空气中不时响起轻微的爆裂声。
“伟大的战神们，你们举起了酒杯，和平就降临了。”李靖发觉情势不妙，想缓和气氛，反而触发了雷暴。
“这杯酒，敬东方真正的战神孙悟空。”阿瑞斯端起酒杯，昂首挺胸地看着杨戬，语气竟是无可商量。
托塔李天王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寻找孙悟空的踪迹，却发现其已烂醉如泥，正和阿修罗王勾肩搭背的猜拳中。
“懦夫是懦夫的战神。”杨戬在西游记时便与孙悟空有过交手。他自认论本领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如今，被这样羞辱，岂能甘服！
阿瑞斯嗤之以鼻，高声说：“我知道你的想法。别以为我不了解西游记的那段历史。当年，如果不是那个什么观音菩萨和太上老君用法器帮你，你能抓得住孙悟空？胜之不武还自诩战神，笑话！”
孙明瑷开心地笑道：“说的好！想不到老爸还有这么一个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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