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蛹（2/2）

“堂里的一些杂事。”武莲褪去颊侧的嫣红，略苦恼地回道。现今堂内的派系冲突不断，教她这个新任堂主一时难以招架。

“需要我帮忙就直说。”他晃荡着自个儿的两条腿，他觉得他最近长高了几厘米。

尽管他说的和想的并无联系。

“不用。”武莲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能处理。”

“别急着拒绝。”他伸手执起武莲垂落的一缕发丝，饶有兴致地把玩，“杀人对我而言是家常便饭，只要你告诉我一声，那些反对你的人，我都能替你除掉。”

武莲沉默半晌，但还是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为我杀人。”

“不清除他们，有危险的是你。”他轻皱眉头，松开她的发，“你不怕吗？”

“怕。”武莲弯了弯唇角，笑容流泻着一丝苦涩与自嘲，“我虽坐上堂主之位，但感觉四周全是想吃了我的野兽。而我的手中没有抗衡他们的武器。”

“所以我说我可以做你的武……”他的话还未说完，武莲便打断了他。

“我不想把阿余当作武器。”水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说得极为真挚。

“那你想把我当什么？”他跳下桌子，平视坐着的她，“我现在可不能像一个男人那样满足你。”

“阿余！”武莲羞赧地喊了他的名字，“你已经帮过我赢得堂主之位，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他听出她话中的含义：“往后的路你想自己走，不要我了是么。”

“我没有不要你，我会遵守和你的约定。”武莲攥紧双手，“我知道你想帮我，但重点不在于问题能否解决，而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说了半天不就不愿采用他的方式么。他闷闷地想。

“阿余，我其实也不懂我自己。”武莲朝他淡弱一笑，“我只是希望能找到一条杀戮以外的路，无论是我还是寅虎堂，我们都需要改变。”

改变？什么改变？

那一刻，他竟看见他遐想中的那只蛹破开一角。

俨然变成蝴蝶的她，正努力挣脱开身上的束缚。

在她展翅前，先折断她的羽翼吧。

病态的念头蓦地形成，盘踞于他的脑中。

惊觉自己伸出手的他，什么也没说地匆匆离开，留下错愕的她。

因为再在那里待下去，他一定会伤害武莲。

杀欲喷涌而出之前，他选择远离。

那日，他从寅虎堂回到辰龙帮，好巧不巧地遇见黄翟。

“阿余，你该不是对武莲那丫头认真了？”半张脸戴着面具的黄翟，背靠长廊上的圆柱，凉凉地开口，“我们做杀手的，是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爱一个人。”

若平常他大概会回黄翟一句“多管闲事”，但那时的他无法反驳黄翟。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他头一回像参考一下别人的意见。

“若是我会送她去安全的地方，然后再也不见。”面具后的俊眸流露出点点的光彩，黄翟拍拍他的肩膀，风轻云淡地说，“我们得不到幸福。”

幸福……

真是一个距离他遥远的词汇。

他讥诮地想。

“阿余你在想什么？”罗曼柔美的嗓音唤回心不在焉的他。

辰龙帮的议事厅里，罗曼坐在他身前的红木椅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花茶。

香甜的茶香拂过他的鼻尖，又如青烟似的飘远。

“没想什么，大小姐叫我来是要给我布置任务么？”罗曼通知侍从把他喊过来，八成是使唤他做事。

“对。”罗曼放下茶杯，浅笑嫣然地望向他，“有一个我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被人发觉，并藏到了这家餐厅里。”

罗曼的纤指轻叩椅子的扶手，一旁的侍女心领神会地将手里的平板递给他。

他看了看平板电脑上展现的餐厅外观和地址，简洁地回道：“明白了。”她是要他去“回收”这个秘密。

“处理得彻底一些。”罗曼交代道，“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他点点头，将平板还给对他难掩惧意的侍女。

利落地转身往外走，跨过门槛时，他又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武莲说她不想把他当作武器，可他就是武器。

只不过握着他的，是背后那个笑容可掬的女人。

回到当下，阿余张开清亮的双眼。

身作武器，他现在好像有点儿失格。

任务没按照预想的完成，还失手被擒。

他伤脑筋地歪歪头。

看来他得找个法子补救，比如把野犬的脑袋扭下来送给大小姐当花盆。

思及此，他的眸光闪了闪。

张开嘴，阿余忍着微微疼痛，用手拔出下排的一颗“智齿”。

这是一颗假牙，镶嵌在他的牙龈之上。

假牙里包裹着构造精细的微型炸.弹。

虽然威力不足以炸开墙壁，但炸掉这扇牢门还是绰绰有余。

阿余把那颗“假牙”的末端卡进牢门的门锁里，接着他后退了几步。

“三、二、一。”他倒数了三下，只听“嘭”的一声，门锁立刻四分五裂地解体。

阿余抬脚迈出牢房，头也不回地步入蒙尘的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