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杀(1/2)
话儿既带到,香雪便揖了一礼告退,准备回房安置下行囊。
一转身,连江楚却倏而开口叫住了她,“香雪姑娘,我有两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请教不敢当,楚女官很不必如此客气,你叫我香雪就好。”
连江楚浅浅一笑,苍魁的碧桐树漏下点点日光,照在她凝脂白玉一般丰润的脸颊上,弧度优美的下颌映出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平添一份温婉之色。
娴静若浮花照水,便是如此吧。
香雪望着她清媚的面庞,竟有一瞬的自惭形秽起来。
“楚女官有什么话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倒也不是什么顶要紧的事,不过是我自个儿琢磨不清楚罢了。”连江楚随手掐了一段海棠花枝,轻轻抚过翠色的花梗,“自打我入选司寝女官以来,明面儿上,背地里,总免不了被人奚落一番,我自忖并未曾招惹过谁,是以心中甚是难过。但我瞧着,香雪你很是不同。”
香雪闻言不在意地笑笑,“楚女官太较真儿了,这人心最是复杂,那些个见不得谁落了好的人,不过一些尖酸刻薄小人之辈,你莫要介怀,很不值当。”
她顿了顿,又自嘲一般嗤了一声,面儿上微有讽意,“这宫里大都绯月晓莺之流,我却敢厚颜自诩一回清高,只因那些人看不明白,更不甘心,我偏偏所求不多,反而看得略透彻几分。”
连江楚眉梢微动,“怎么说?”
“以前皇上从未青眼于谁,自你开了一回先例,难免有人蠢蠢欲动。旁的不说,只看太后费神悉心挑选的御前宫女,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皇上跟前儿凑?若是一朝得了皇帝恩宠飞上枝头,往后自是泼天的富贵,试问谁不想脱了奴籍享清福?”
香雪转过眸,见她听得入神,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自然也想,但我知道自个儿没那个命。”
连江楚唇角一动,正要开口,香雪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安慰,我心里有数儿。这偌大的后宫,宫女数不胜数,我们四个能入了太后的眼,却是碍着一张与你略有两分相似的脸。”
香雪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无非是想试探皇上的喜好罢了,若他果然喜欢这般模样,你姿容极盛,有你珠玉在前,我又算什么呢。若皇上不是看中你的脸,而是旁的什么,同我就更没什么干系了。”
“你莫要这么说。”连江楚眸色轻柔地看她。
香雪一耸肩,“这没什么,我看得很开,此番能回来御前伺候,我是极感谢你的。倒不是为了别的,只御前宫女的月奉便够人眼馋的啦!”
“你果然很是不同。”连江楚唇边漾开一抹弧度,微热的晨风拂动枝叶,斑驳的剪影在她天青色宫装上轻轻跳跃,“那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无宠的从五品小仪,和风头正劲的司寝女官,你觉得哪个更值得你投靠?”
正一脸灿笑的香雪眼皮子猛然一跳。
连江楚笑意微深,不紧不慢地道:“你该知道,陈小仪叫我过去自然不会是做香囊那么简单。不过,我料想她也不敢太露痕迹,约莫是稍加惩戒一番,却得想法子不让皇上知道我遭了罪。你说呢?”
香雪闻言眸色微闪,抿了抿唇,道:“她再不得宠也是皇上的女人,虽说品阶还够不上唤一声主子娘娘,但寻个由头找你茬儿,你也得受着。陈小仪不过是想杀杀你的气焰,你去了大抵要受点儿苦楚……”
“你说错了。”连江楚打断她,“这苦楚我不必受着,皇上还得照样心疼我。”
香雪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您这话儿……是什么意思?”
连江楚不答,只道:“却非殿大都是内监当值,宫女心思多,皇上很是不喜。我虽向皇上求了这么个恩典,但保不齐哪一会儿又借口将你遣出去。你自己也说,人往高处走,跟着无宠的小仪能有什么好前景,你不若投靠我。”
她缓缓转过身,樱唇轻轻开阖,“皇上有言在先,若我肯侍寝,即刻便封我为正三品贵嫔。你瞧着,这品阶还成么?”
从司寝女官一跃成贵嫔?!还要她自个儿愿意才侍寝……
香雪骤然抬起头,眸色震动。
*
恰景殿。
陈小仪捻了一块松子百合酥,阴阳怪气儿地开口道:“哟,这位就是咱们皇上可心儿疼的司寝女官呐。”
“皇上不嫌奴婢粗笨,留用伺候罢了,奴婢不敢承小仪的话儿。”连江楚微微垂着眸,不卑不亢地答道。
“嗯,倒也还有几分自知之明。”陈小仪送了口香茶,斜倚在黄花梨木贵妃榻上,瞥了一眼端端正正跪在日头底下的年轻女官,“抬起头来。”
此刻虽不到正午,暑气却盛,连江楚跪了一会儿,身上一层薄汗。她轻轻抬起头,一缕额发被浸湿,更衬得巴掌大的小脸儿楚楚可怜。
陈小仪脸色更沉,一把拂落了宫女手中捧着的冰碗,几粒晶莹剔透的葡萄沿着玉石阶滚落在连江楚膝前。
她杏眼一垂,冷哼了一声,微微尖利的嗓音淬了毒一般,“楚女官,今儿这天气倒是热得很,本小仪瞧你跪着很是辛苦,这葡萄……便赏你吃了。”
打着扇子的宫女采荷捂嘴笑了一声,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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