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2/2）
他在搞什么鬼。</p>
顾铭鸿这时候扶着椅柄站起身，已经是天命的年纪，但当他站在宋眠眼前时，她感受到了压迫力。</p>
“彭敏佳很不听话，又或许是对你这位老朋友思之如狂，这才偷偷去见了你——同时将这个结束死亡的消息告知了你。”顾铭鸿近乎于俯视宋眠：“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不妨告诉你答案——西北，遥远的西北草原，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p>
他的话说完，已转身，背手慢慢走远，隐身消失于帘幕后。</p>
宋眠被他口中的西北草原而惊疑，可又转瞬明白。</p>
西北草原上的民族都是经历过几千年血雨腥风的人，他们可以沿着阔大的草原迁徙，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也可以在寒风凛冽的冬天，驻扎在草原深处或者隐匿的生活，又能在关键时刻击退外敌，而在进行这一切的前提前，他们都将举行一场祷告神灵的仪式。</p>
她还在思考，耳边传来人声脚步声，随即她的眼睛又一次用麻布蒙住。</p>
相同的步骤，她又坐上了相同的车，沿着与先前完全不同的路，回到了学校的停车棚，当她摘下麻布时，眼前只有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范伟钧，周围的一切如同当初——就像是他们从来不曾出现。</p>
她没心情去关心那个昏迷在地的男人，大步出了停车棚，沿着一排排的路灯往前走着，低头看着手机地图，按着自己的记忆在图上走过所有的路线，最后将电话打给了一个人。</p>
电话迅速接通。</p>
“燕江，我要你帮我做件事情。”</p>
燕江这个时候正在顾宅的书房里处理资料，自家少爷已经和顾夫人谈了进两个小时，尚未结束，自己甚至已经结束了一个合作案，正百无聊赖得刷着手机时，电话冷不丁就响了起来。</p>
备注是宋眠——留有她的号码，是因为前些天顾临安特地让自己和宋眠交换号码，以备不时之需。</p>
初初看到是宋眠打来的电话时，燕江立刻警惕起来，尤其是在听到宋眠的这句话后，更是想到了各种可能存在的危险：“宋小姐现在在哪里！”</p>
宋眠反应到燕江误会了是自己有危险，急忙打消他的念头：“我没有事，只是需要你帮我查几个监控。”</p>
燕江疑惑：“什么？”</p>
宋眠语气轻松：“顾临安这时候是不是还在和顾夫人谈话？”</p>
“是啊。”</p>
“难怪接不通他的电话。”宋眠笑了笑，随即又道：“决明的事你也清楚吧。”</p>
“嗯，昨天我去看他了，醒来了，还能说话，还好还好。”</p>
“我在调查决明受伤的事，等会儿将地图发给你，我会在里面标志路线，你按着里面的路找到可能安装的监控器，然后排查出车辆，告诉我。”宋眠想了想，又说：“顾临安那里，我会亲自告诉他。”</p>
燕江犹豫了下，正要开口，对方因为这时的安静，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欲言又止，将疑问咽回了肚子里——宋眠怎么知道这条路线，怎么知道车里头是那些人？</p>
正思考着，手机收到了两天短信，打开一看是宋眠发来的，一张地图和一句“谢谢”。</p>
宋眠发出消息后，便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p>
今天经历的事情是很可怕的，仅仅是一次谈话，却让宋眠感觉到了深夜已至的寒冷。</p>
沈喻川与顾铭鸿站在同一战线，那宋眠呢？她会不会因为身体被强占而心生仇恨？她会怎么做呢？</p>
以及沈喻川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她也一概不清楚。</p>
更何况彭敏佳突然的出现原因目的是何。</p>
顾铭鸿刻意透露的那些消息。</p>
还有西北草原，杜苍和决明……</p>
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网，铺天盖地将宋眠网住——可她明明打算了冷眼旁观，本就注定不会插手进顾家的事情，最后却被网住得密不透风，无处可逃。</p>
寒冬的夜，也比不过即将到来的风暴。</p>
一场来自于北京城的风暴。</p>
……</p>
周韵明收到了贺铭川新的消息。</p>
在这消息之前，周韵明曾经鼓起勇气，极为认真的写下了一封回信，将北京城近日来发生的种种，都详细的写在了信纸上，随后快递了出去。</p>
于是在过去了好多天后，他又一次收到了贺铭川的回信。</p>
信封是被送在自己住所的，周韵明大半夜回家后，就迫不及待的拆开看——信中最先的内容竟是一串邮箱号码，紧接着就是贺铭川的调侃；21世纪了，我们放弃了邮箱或者微信聊天，选择了一种充满人情却耽搁时间的方法，虽然我很愿意和你一直通信，只是现在的状况并不容许我们花费那些时间。</p>
周韵明连连摇头，仅是这些字就能想到他落笔时的小表情或是小想法，想着想着又不住笑出了声，继续看着余下的内容。</p>
——在佛罗伦萨，我与宋君吟和陈莫见面，亲自去了童芥瑜先生的故居与母校，了解到很多的事情，以及得到了线索……再过些时日，我即将返程，回到故土，而宋君吟和陈莫仍将在佛罗伦萨生活。</p>
在落款最后，贺铭川又一如既往写下了问候的话：my best friend ，i miss you.</p>
一如既往是克制又小心翼翼地写下这段话，他在写下这封信时是什么样的情绪，在笔记中可见一斑。</p>
他将那封信放进了抽屉里——方方正正的抽屉里堆放了很多杂物，而在最里头的一角专门空留出一片地方，放置着那些书信与照片。</p>
周韵明将手枕在脑后，上半身放松了全部的力气躺在办公椅上，以至于椅背不堪其重，往后倾了近十五度，而他又不是个安分的主，还要前后的摇晃着，仰着头注视房顶那明白的灯。</p>
没有想法——他不是一个有诗意的人，不会因为情绪而将身边的事物幻想某样东西，虽然在案件上，他倒是很擅长去推理并幻想作案过程，但私人感情上，他只是一张白纸。</p>
不是没有遇到过女人，但或许是性子太野，终究没定心，而到了现在的年纪，反而对这种事情越来越没了兴趣，家里的母亲催促他结婚生子，合着亲戚邻居的人脉，介绍了不少的姑娘，但要么是没了结局，那么就是直接去也不去。</p>
独来独往的人生，以前也是这样，但也不觉得空出了一片，但如今，周韵明总会觉得在很多事情上就是少了那么一角——并不致命，也不至于膈应着日子，可就是忽视不了。</p>
他无聊地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搁在嘴巴旁边吹着，视线却下滑移到了胳膊上——弯曲的胳膊上覆盖着光，而在一片地方显出不合理的阴影，恰好是人形黑影与短棍状的东西。</p>
他猛然一惊，反射性地从办公桌上弹跳站起来，撞到了办公桌发出巨大的声音，尚且没来得及感受到撞击带来的剧烈的疼痛，胸前的剧痛倒更是令他不容忽视。</p>
渐而麻木的疼痛，滚烫的鲜血流淌离开体内，他垂下头看到了肋下半扎着的那把匕首，仍留有近三分之一暴露在空气中，闪着冷光，而沿着冷光抛出的余亮，看到了更让他受到致命的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打击——那张半腐烂的脸庞，扯出诡异的笑，嘴角有破绽开来的皮肉，流淌出血脓，给了他视觉冲力。</p>
彭敏佳拔出匕首，又要在他身上扎下一刀，被周韵明用手掌包住，用力推开后，周韵明撑着自己的力气欲要夺门而出，只是他的后背给彭敏佳留下了下手的地方，肩膀处又被狠狠的扎上了一刀，让周韵明疼得往前扑，顺势扶住了门，紧接着他扶着门继续吃力地往前走着，一边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手机。</p>
彭敏佳绝没有心慈手软的意思，大步追上来，发了狠地在他身上连连扎上数刀，最终周韵明体力不济，瘫倒地上，渲染开刺目的红。</p>
下一刻，匕首落地，彭敏佳不可置信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沾满鲜血的手，沿着鲜血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周韵明。</p>
她惊慌失措，近乎丧失语言：“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已经爬过去试图堵住他身上的血窟窿。</p>
“你这样做，只是在伤口上撒盐。”</p>
已近昏厥的周韵明在闭上眼前，最后看到的人竟是宋眠——只是这个人半透明，朦朦胧胧，就像是魂魄。</p>
彭敏佳发现周韵明已经昏迷，赶紧往他的口袋里掏手机，但被宋眠阻止：“凡事讲究一报还一报，周韵明如果没死，又怎么能保证张祈兰不会出什么意外呢？”</p>
“她已经死了！”彭敏佳转头冲她歇斯底里的喊道：“在生前你就拿恶心的手段威胁她对付她，为什么连死后，你也不能给她一个安静！”</p>
宋眠用手指抵在她的嘴唇旁边，又嫌弃地捂了鼻子，轻声地说：“那么大声干嘛，不怕招来隔壁的那些多事的人吗——我现在是魂魄，留不下任何的证据，到时候难以解释的也就只是你这个怪物而已。”</p>
话落，宋眠已经飘到了旁边的办公桌旁，打开每个抽屉，取出里头所有用塑料袋封住的东西以及书信，大功告成后得意洋洋的笑，看向彭敏佳：“他死定了，你的任务也结束了。”</p>
说完她已经离开房间。</p>
彭敏佳顾不及去追她，直接将电话拨打给了急救中心，直到告诉了对方地址与状况后，她害怕自己再就这里待着会带来他们的恐惧，同时觉得自己已仁至义尽，更不想招惹麻烦，逃出了这片地方。</p>
……</p>
顾临安收到周韵明重伤的消息时，他已经和陆春蕴达成了约定，回了自己的卧室准备休息——这条消息足够震惊，顾临安赶紧驾车赶到了他所在的医院。</p>
燕江很少看到顾临安像现在这样情绪失控，在走近医院的时候，还都需要自己扶着，而现在他坐在长椅上，握着手杖的手掌不住颤抖着。</p>
“他会没事的。”燕江试图安慰。</p>
顾临安没说话，呼吸有些重以至于胸膛起伏明显。</p>
燕江提醒他：“少爷，这件事情要不要我们来调查？”</p>
“就交给警方调查，不需要派什么人过去协助。”顾临安说：“这是没有悬疑的事情，他们摆明就是要杀了周韵明，好让那些证据全部消失，也好算不到他们头上来。”</p>
顾临安先前想到了证据留有两手，特地复印了好几份，甚至为了防止引来他们的注意，同周韵明的合作也一直处在暗处，但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他们出了这一手。</p>
“那要不要告诉宋小姐这件事情？”燕江有些犹豫，摸不准顾临安什么想法。</p>
“她这两天要考试，别打扰了她。”顾临安握着手杖的力气没有松懈，腿部隐隐作痛，应该是先前动作太大伤到了：“况且她知道这件事情，也于事无补。”</p>
……</p>
尚还不知情的宋眠，在第二天结束课程后，便坐了车赶到了医院——决明还没有出院，不知道状态怎么样，所以在解决自己的疑问时恰好能知道他的伤情。</p>
他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宋眠不知道，只好打电话给了他，决明很快就报了房间号，直到宋眠进房间时，他正躺在病床上，手臂与左腿以及脖颈处都被打了石膏，右手背上淤青，还在挂着盐水。</p>
落魄的他，在看到宋眠时，仍旧露出了自己最灿烂的笑容：“谢谢你来看我。”</p>
宋眠将附近店里买的礼物放到了床头柜上，杜苍起身要让出位置，被宋眠回绝了。</p>
“你现在怎么样？”</p>
宋眠简单的打量了他全身，比在重症监护室里好一些，虽然仍旧绑着各种医疗器械，但最起码脸色没那么苍白：“看样子，状态不错。”</p>
“不是特别重的伤，还好。”决明轻声说：“我能扛过去。”</p>
“你还要休养。”杜苍说：“虽然咱们狼族治愈能力比凡人好得多，但休养是必不可少的，只有这样子才有能力夺回属于你的一切。”</p>
宋眠没理会杜苍的这番话：“我那天过来的时候，你还昏迷不醒，还好这次你醒了，我也不算白跑一趟，好歹知道你状况了——至少这个状况不是毫无变化。”</p>
决明惊讶：“你先前来过？我以为……”</p>
“以为什么，以为我没来过，对你的事情漠不关心？”</p>
虽然说，确实当初就是这样的态度。</p>
决明哑口无言，转而看向杜苍，后者叹了口气，坦白道：“大前天宋小姐来看望你，只是那时候你还没清醒，后来事情多了，我倒是忘了告诉你。”</p>
“不是重要的事情，说不说都不重要。”宋眠补了句不痛不痒的话儿，杜苍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按着性子没有多说。</p>
宋眠在病房里待了近半个小时，决明心情很好，同她说了很多——问她同顾临安相处怎么样，又扯到今天外头的雪有没有融化，又或者问到她吃了没有，穿这么点会不会冷。</p>
宋眠把能回的都回了，一如既往的没有热情，搭上几句话就是几句话，而决明但也不介意。</p>
杜苍中途去了外面，宋眠估摸着近二十分钟了他还没回来，暗暗想着自己找个理由也要出去一趟，这个时候，决明的声音将她的心思拉了回来：“你是不是有很急的事情？期末是已经结束了吗？”</p>
“还没有，还有两天考试。”宋眠笑了笑：“我先出去一趟，你要带什么东西？”</p>
决明失笑：“我这个样子，能要什么东西。你慢慢来，我不急的，只是回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放心。”</p>
宋眠微愣，点头同意了。</p>
宋眠出病房，果不其然就看到杜苍在旁边的长椅上坐着，看到宋眠出来后，他苦笑了下，轻声说：“去哪里？”</p>
宋眠担心声音会被在病房里头的决明听到，只用手指比划了下，便让杜苍跟随着自己。</p>
逃生楼梯的门被关上，楼梯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宋眠最先发话：“决明知道这件事情？”</p>
杜苍摇头：“如果他知道，绝对不会同意。”</p>
宋眠沉默。</p>
“北京城带坏了他，他有顾虑，他不像他的父亲——族长是如此的英勇无畏，不会像他那样为儿女情长而左右为难。”杜苍颇为恨铁不成钢：“他是族长唯一的血脉，是族人最后的希望，他的路就在这里，不能改变。”</p>
“他是你们族长的儿子，但不是你们那位族长。”宋眠毫不留情的反驳了他：“日后他是族长，也绝对不会是先前任何一位族长，他就是决明。如果决明处在那样单纯的环境内，他同样毫无顾虑。”</p>
决明不悦随即就要斥责她，而宋眠又极快的说下去：“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和他们合作的。”</p>
“在西北草原再建立起部落，完全需要强大的队伍，而我们没有……”杜苍承认：“他能给我们，但前提是——你也要去西北草原。”</p>
“你以为我会去？”</p>
“如果你不想失去最后的机会的话。”</p>
“我完全可以等到以后，几百年几千年，等我有这个心思的时候，再去要到这个方法。”</p>
“可惜的是，以后的西北草原，将很有可能不会再有这个方法。”杜苍说：“巫师是敌方的人，我们会斩草除根——这也是他们的要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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