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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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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过是杀死一个早就该死的人——这个人活了大半辈子, 现如今就是数着日子等着躺进棺材里。既然都是在等死, 现在死了还能得到一大笔的钱, 足够造福他们一家人吃喝不愁。</p>

这样的交易何乐不为?</p>

女人动摇了,颤抖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的父亲。</p>

“父亲,我嫁给伟均十多年了。”张庆国不可置信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动摇了念头,连连后退了几步, 而女人两眼含泪地盯着他,紧跟其上:“这十多年来没享受过舒服日子, 每天都愁着房贷车贷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知道咱妈之前生病也都是我们开的花销,你那个大儿子在美国甚至都没回来。”</p>

“我是你的爸!”张庆国混浊又被松弛的眼皮遮掩一半的眼睛里, 渗出了绝望的眼泪:“含辛茹苦养你长大, 到头来你要和这个混账的女婿杀死我!你不怕遭雷劈吗!”</p>

范伟钧在女人的耳边提醒:“小娟,你要想想我们的孩子。”</p>

女人霎时眼泪崩溃, 跪倒在张庆国面前:“爸!你不替我们想想, 也要为了你的孙子孙女啊,他们现在还在读书,花销大着呢,啥事都要照料着……我们家又不是有钱有权的人, 我也是当母亲的人,你好歹为我想想……”</p>

范伟钧扶住了女人,一边拍打她的肩膀安慰她, 一边对张庆国说:“我的老丈人, 你好歹为我们想想, 五十万是个大数目……你现在老了,老眼昏花,哪天摔一跤或者一觉醒不来了,那也理解……”</p>

宋眠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因为在下一刻是老人家沧桑眼睛里仅存的那一丝爱,最后在眼底遗留下的情绪仍旧是有关于自己这个不孝的女儿。</p>

别人的回忆,宋眠向来是不能做主的,在画面转换后见到的场景,更是让她心痛。</p>

狂风暴雨的天气,两旁长的并不粗壮的树被刮得四处跌宕,张庆国佝偻着腰,迎风而上如同奔赴战场的老兵一般,吃力的走上了假山的最高处,又气喘吁吁的躬下了腰,呼出最后一口气,紧接着他完成了毕生最“伟大”的使命——老人家向前倒去,在嶙峋的乱石间滚了下来。</p>

结束了自己的一生。</p>

后悔吗?</p>

怨恨吗?</p>

还是就此而过……</p>

宋眠觉得这次的催眠更加的耗费体力,松开了手后,任由范伟钧晕倒在地上,而自己吃力的喘气,一只手半撑在椅背上,稳定自己的身体。</p>

先前与他们相见,确实从蛛丝马迹中隐约猜到了,张庆国的死或许和他们有关系,想过或许是贪图他的棺材费,或者是在老人家的东西上动了手脚,方才促使那场祸难……</p>

却万万没想到是这种一刀刀划破皮肉般的真相……</p>

况且那时候宋眠不过是听着一件别人的事情,一件已经成为回忆的事情……她本一心选择旁观者,熟若无睹,也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p>

但是当亲眼目睹这一场恶心的场景时,那就是另一回事。</p>

门外头有响动,宋眠眨眨眼睛,很快就站直了身体,在对方进门那时,开口就将现场的一切找到了理由解释:“他晕倒了,我扶不起他。”</p>

宋眠强迫自己将这话说完——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担言语心断断续续,而是因为这个最先进门的男人,让她明白接下来极可能会发生的事情。</p>

“宋眠小姐。”青叔双手覆在身前,饶有兴趣的看着宋眠:“这里有什么东西吗?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间屋子里呢?这里积了太多的灰尘,对你而言会是一个不好的回忆,希望日后你不会想起来。”</p>

“那要看会不会有刺激我想起这些事情的东西或——人。”宋眠看到了他身后人高马大的三四个男人:“气势汹汹的像群疯狗一样过来,怎么,这里有骨头?”</p>

青叔不为所动,语气平和:“宋眠小姐,积口德。”</p>

宋眠冷笑:“难道你认为自己积了口德,就能上天堂了吗?”</p>

身后的壮年男子都觉得这个女人说话难听得很,青叔僵硬地咧了咧嘴巴,几近咬牙切齿:“当然不会,能在这里活着就已经是荣耀了。”</p>

宋眠不可置信的扬了扬眉。</p>

青叔紧接着说:“宋眠小姐可能要移步。”</p>

“哪里?”</p>

“你会知道的。”</p>

话落,已经有两个壮年男人走上前,用麻布蒙住了宋眠的眼睛,而她也并没有要挣扎的意思,任由他们的带领下进了车。</p>

开车的人是个老手,几乎无颠簸,下车后她便被人拖着进了屋子,直到有人扶她坐下,宋眠自己拉下了麻布,展示在眼前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楠木雕龙的柱子,唐朝仕女画的屏风,以及那个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煮茶的老男人。</p>

“有必要蒙麻布吗?”宋眠瞥了眼青叔:“我又不是个会挣扎的人,你带着四五个壮男人到学校,青叔可惜是不知道低调这一说。”</p>

“这个不需要宋小姐担心。”顾铭鸿说:“这种事情自然处理妥当,毕竟让你安安全全又能放心又不动歪心思的到这里,我可不觉得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幸好宋眠小姐是一个顺从的人,现在只是在那个空教室里做作业,为了几天后期末考试。”</p>

宋眠并不惊讶他这滴水不漏的操作:“原来乌鸦这东西就从来没离开过,难怪我没发现有不法分子的跟踪。”</p>

顾铭鸿倒了一小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速度缓慢,追求享受:“顾临安这个时候应该在顾宅和顾夫人讨论你们的婚事,你那个小跟班也在医院里躺着,而你的室友对你似乎很是放心,从不过问你的私事,如此看来,宋眠小姐就算一个晚上在教室里看书,都不会有人担心。”</p>

宋眠将右手搭到了旁侧的桌子上,不动声色地审视四周——她有幸在身为狐狸时,见识过顾铭鸿这个人,而从闲言碎语里听到的有关于他的事,令宋眠深信现在的他同他们所形容的一模一样。</p>

流言蜚语,有时候竟也是真。</p>

“看来我在顾临安的心中份量还是颇重,竟能在与宋小姐独处时谈起我这个老头子。”顾铭鸿放下茶盏,转身看向宋眠:“希望宋小姐不要为我这个老头吃醋。”</p>

“不用为我们担心。”宋眠说:“他从来没谈起过,但顾铭鸿的大名搁在北京城,不论新闻报道还是报纸所说都足以证明那是个有影响的名字——有影响到我这样一个不过问事的人都能知道。”</p>

“那我应该希望,宋小姐不要为报刊上那些事,而对我先入为主了某种情绪。”顾铭鸿随即眼神示意了青叔离开,直到房间内完全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后,他才继续说话:“宋——不对,我应该说卜瓷小姐,难怪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还能这么镇定自若。”</p>

“卜瓷?”宋眠摸不透顾铭鸿打的主意,只能先同他打太极:“你这是听到了什么故事?”</p>

“一个千年的狐狸妖怪贪恋凡尘,于是贪婪的寄身在一个普通姑娘的身体里,最后完全的占有了这具身体。”</p>

“像是天仙配。”宋眠点头赞同。</p>

“倒更像是苏妲己和商纣王。”顾铭鸿和宋眠就隔着近一米半的距离,两个人都不曾动过半分位置:“卜瓷小姐到底是不是如同故事说的那般,我外人当然不能评价,只是这等故事引来了我这个老头子的仰慕,自然想要见一见。”</p>

“要见我,何必要把我运来这么远的地方。”宋眠说:“近四十五分钟,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事,以及免去不必要的怀疑——毕竟这四十分钟内,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猝不及防的事。”</p>

顾铭鸿在她说话的时候,取了旁边的另一盏茶杯,放在一边,慢悠悠倒着,直到宋眠安静下来,他用手指了指那杯茶:“卜瓷小姐既然来了,倒不如先喝点茶解渴。”</p>

“还不至于渴到一时半刻都等不及。”宋眠直接且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顾铭鸿的招待:“再说,你亲自倒的茶是我不敢享受的。”</p>

顾铭鸿不以为然,抬手就将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倒进了废水壶中,随后又在宋眠略有惊讶的目光下,淡淡解释:“我既然等得起这四十分钟,想必卜瓷小姐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在各种方面上都胜过了那四十分钟。”</p>

宋眠没说话。</p>

顾铭鸿继续说:“以及——卜瓷小姐忘记没有意义的拐弯或过桥吧,这不过是一位过世友人空置的住所罢了,追查起来,也只是打扰了死者而已。”</p>

“我是记着路了。”宋眠如实招来:“不过不是为了记住这个住所,我相信从你这里,我是一个毫无收获的农民而已。”</p>

顾铭鸿语重心长的“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那目的是什么?”</p>

宋眠意有所指地望向屋外头:“我该称呼你什么——顾三叔,顾老爷还是顾铭鸿。”</p>

“外头的人都称呼我顾三爷,你应当这样称呼我。”顾铭鸿说:“年后你可能嫁入顾家,但在现在,一切的称呼还是照着规矩来,惹来麻烦——要知道,在这种的家族中,仅仅是一个称呼,也可以让你失去众望。”</p>

“可惜对我而言,我在顾家没有众望,自然没有顾虑。”宋眠说:“孤行者比其他人多了一样,而单单就是一样,就可以让那些人望而生畏——那就是孤注一掷,那就是同归于尽,或者是追杀到天涯海角的那份偏执。”</p>

“因为没有顾虑,无亲信无财宝。”顾铭鸿颇为赞同她的观点:“那么卜瓷小姐,在这数千年来,孤行在这个世上,有没有孤注一掷过,或者有过与他人同归于尽的想法,或者是拿着你的武器追杀,直至对方死亡的举止。”</p>

“有。”宋眠语气忽而一转:“或者没有——有什么关系?”</p>

顾铭鸿:“关系很大——倘若有这么一个信念留着,活在这世道上好歹也有个念头,但如果没有,心头两空,活在这世上如同活死人,那就是另一回事。”</p>

“对我而言,没有区别。”</p>

顾铭鸿紧接着说:“如同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没有归宿,没有轮回?”</p>

“一直如此,习以为常。”</p>

“直到最后,你的七魂六魄全部被消磨?”顾铭鸿说:“记住全部的事情,又模糊所有的记忆,你希望到头来就是这样?”</p>

宋眠陷入沉默。</p>

“或者我应该以另一种方式询问。”顾铭鸿已伺机找到了宋眠的弱点“卜瓷小姐,是否在汉时生活过?”</p>

“或许。”</p>

“汉时有女,名为青衡,王封公主,车马随行,奴仆在侧,浩浩荡荡,直行阴山。”顾铭鸿说:“青衡为后,匈奴性暴,常以鞭罚……”</p>

他的话戛然而止,随后注视着宋眠。</p>

宋眠知道他口中的青衡是谁,千年前那场和亲,也算是众多和亲婚事中热闹与盛大的,都城下的百姓当然也有所耳闻。</p>

顾铭鸿这时候又说:“冰冷又屈辱的生活铸就了无爱的人,而无爱的人就如同一块铁,在寒冷中冰冷,在炎热中发烫——于是她踏出了伦常,同低贱的下人通╱奸……卜瓷小姐看来是想起这件事来了,我毕竟是现今的人,她的结局是什么,想必到如今只有你知道。”</p>

“匈奴王将那个下人逐出都城,流浪荒漠,至于他的王后。”宋眠在市井中,听过异域商人暗暗说过这事儿:“绞杀,钉入棺木,下了咒语,永世不得轮回——最狠的报复,可惜就可惜……”</p>

宋眠没说下去,顾铭鸿替她接了余下的话:“可惜就可惜在,这一场夫妻间的报复,青衡的报复来得更加的狠——君王可拥三千佳丽,又让王后独守空殿,这种不平衡当然需要有人的打破,青衡只是打破了这项规则罢了。”</p>

“不平衡?”宋眠冷嗤了声:“我还以为,以你的仁慈善心,会说不公平,并且强烈指责彼时王朝的霸道。”</p>

“这是无事之人才会批判的事。”顾铭鸿同样一笑:“一个如今世道的人指责已成过往的王朝,却对如今的生活只字不提,这是懦弱无能者。”</p>

“相比于青衡,卜瓷小姐的生命来得有意义得多。”顾铭鸿只是坐在那里,说着那些大道理,宋眠始终不敢过度轻视他任何的言行举止:“她被钉在棺木上,灵魂被禁锢在那片地方,荒漠中没有人经过,她孤身寡人——甚至连是死亡,地狱都不会收下她。”</p>

“真巧。”宋眠语气凉凉,俨然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我也是一个不被地狱收纳的人。”</p>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卜瓷小姐现在算得上刀枪不入——”</p>

顾铭鸿那些别有用心的话尚没结束,宋眠已经无情地打断,他的话被无礼的拦截住,自然不悦,然而只是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她,只想知道她能说出什么辩驳的话来。</p>

宋眠:“不算刀枪不入,毕竟沈喻川上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命——怎么,沈喻川作为你的盟友,难道连这都没告诉你?”</p>

“沈喻川如果结束了你的生命,你的灵魂就会被地狱收下?”</p>

顾铭鸿默认了同沈喻川的合作关系。</p>

宋眠摇头,随即站起了身——她不喜欢这样的处境,与他远隔着距离,以至于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会,地狱不会收下我,天堂也是,我的灵魂早就被诅咒了——但这有个好处,那就是不论谁跟我勾心斗角,争得你死我活,我都会赢,时间会给我们答案。”</p>

“但时间永远不会站在你那里,当然也不会站在我这里。”顾铭鸿如愿以偿看到宋眠走近,从木桌的抽屉内取出了木匣子,用手掌颇为仪式感的摩挲了一遍:“这里面是《阴阳书》的残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第一次见面长辈给晚辈的礼物。。”</p>

宋眠惊讶,并不记得《阴阳书》还被四分五裂过,况且她当初为了辨别真假特意检查过书,没有缺少页数的痕迹,为什么他的手中存有残余内容。</p>

真的?</p>

还是假的?</p>

宋眠走近了他,只是撇了一眼那木匣子,并没有收下它的意思:“礼物礼物,正所谓是要礼尚往来的,我要是收下了这份东西,那又要用什么礼物还你?”</p>

“卜瓷小姐不必担心这内容真假。”顾铭鸿先打消了她的疑问:“这么重要的书在顾家保存了近百年,倘若没有动过任何保密手脚,那便不是顾家。”</p>

“顾家?”宋眠从顾铭鸿的口气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情感,同那人几近相同,于是她好奇了:“什么样的顾家?”</p>

“荣耀,令人仰望,高攀不起。”头顶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身上,而在这时,顾铭鸿半颔首,恰好眼底阴黑:“贪婪,不近人情,冷酷,不择手段……又团结一致,荣耀至上。”</p>

宋眠自打进这屋子里头,便一直小心翼翼着,她不清楚顾铭鸿对自己的了解有多少,也不好将自己的事情暴露太多,所以为了不能被顾铭鸿看到自己的顾虑与恐惧,她便一直试着用最云淡风轻的态度对话。</p>

就像这些事情都和自己无关。</p>

现在,顾铭鸿对顾家的这一番评价,宋眠几乎完全认同。</p>

她不能附和,反而故作惊讶的笑:“原来是这样的顾家。”</p>

顾铭鸿将木匣子推向宋眠:“这件东西,卜瓷小姐还是收下最好,因为这东西不是谁都能掌握得住的。”</p>

“不敢。”</p>

都这么说了,哪里敢接下来,无事生事。</p>

顾铭鸿从来不多说无用的话,松开手,很快就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说起来,卜瓷小姐就没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恕我直言,数千年的时间,生命或许不重要了。”</p>

“活着,什么时候是为了证明生命的重要。”宋眠嘲讽的笑:“至少我不是。”</p>

“如果不是对生命的重视,卜瓷小姐又为何要寻找彭敏佳呢?”顾铭鸿一针见血:“因为她知道如何结束生命。”</p>

“顾临安知道她的存在,并且已经开始在调查她。”宋眠直视他的目光,坚定的目光就像是要将顾铭鸿眼底的心思全部剖开似的:“我当初误会了彭敏佳,按道理总得要意思意思,以表我的歉意——转而也可以告诉顾临安,关于彭敏佳的事情,这样两方面我都可端平。”</p>

“但你不会。”</p>

只可惜顾铭鸿深处的心思,宋眠压根无法剖开,而他却轻而易举的看透了她的心思:“否则就不会是现在的你。”</p>

宋眠脸上的笑容骤然一收:“然后?”</p>

顾铭鸿看了眼房间内那巨大的西洋钟,随即笑出了声:“已经九点四十五分了,如果在说下去,或许卜瓷小姐今天都不能回学校,虽然我和你很投趣,但一切好的坏的事情都会有结局,所以今天很遗憾,话题结束。”</p>

宋眠这一次忍不住皱眉——她只觉得局面全部都由顾铭鸿在掌控着,而自己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忍不住心里的怒意,满脸疑问的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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