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隔天，敖海早早起床，淘米，洗菜，最后将其尽数填在锅里细火慢熬，熬粥的当空儿他去洗脸刷牙。

敖海胸口还是微微有些震痛，胳膊已经好了些，起码能提起力气来，他在身上的淤肿处又涂了些药酒，忙完之后，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关了火，将熬得稀烂的蔬菜粥倒进了保温饭煲里，然后穿上校服外套，提着饭煲就出了门。

外面下起了濛濛细雾，整个城市灰蒙蒙的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敖海站在单元门前愣了一下，然后他决定放弃骑自行车，改乘公交。

当他赶到公交站的时候，第一班公交车正正好好地停了下来，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这个时间段，车上没什么人，稀稀疏疏的有几个老年人，他选择靠窗的一角，安静坐下，汽车行驶在雾蒙蒙的公路上，车速很慢，透过窗户外面一片灰白色，什么都看不真切。

敖海将头抵在玻璃窗上，晕晕乎乎地打了个哈欠，随着缓缓行驶的汽车，在一下一下的晃荡之下，不声不响地阖上了眼。

醒来的时候，汽车已经熄了火，司机操着一副铜锣嗓朝他嚷着：“到终点站了，不下车就投币。”

敖海猛然一惊，茫然中抬手刮了一把脸，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薄雾已散去，日光微明，他慌忙下了车。

所幸的是，终点站离他所要去的医院离得不远，只是隔了两个站口，他在路边先是买了一屉小笼包打包带走，然后左手拎着饭煲右手拎着包子开始提速朝医院跑。

到了医院，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先是喘了几口气，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进住院楼。

住院楼的这个时段正好赶上医生护士上班，还有出去买早点回来的家属，所以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流十分密集，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电梯还坏了两台，所以剩下的四台电梯应付得不免有些吃力，人群蜂拥般聚在一堆儿，电梯门一开，“哗”的一声浪潮般涌进，电梯里面被塞的满满登登，一个个挨肩擦背的像蒸豆包一样儿，敖海等了一会儿，等得有些不耐烦，又看了一眼时间，实在是没了耐心，直接回身朝安全通道爬了上去。

十五层——敖海爬了一分多钟，到了平台上，身上的校服T恤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紧紧地粘在脊背上，十分不舒服，他抖了抖衣服，然后随手擦了一把欲要流进眼睛里的汗水，靠在墙上急喘了一会儿，直到胸口呼吸渐渐平缓，这才朝病房走去。

顺着走廊往里走，路过一间半掩着门的化疗室，就听见阵阵痛苦的哀鸣声，敖海停下来，定睛朝里边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正半躬着身子做化疗，少年双拳紧握着床单，额上的青筋清晰的突兀出来，眉心中间皱的变了形，但还是忍不住哀叫几声，看到这儿，敖海心里没由来的一紧，沉默地低下了头。

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儿尚且如此，那仅仅只有八岁的蕾蕾是怎么度过的？

敖海心情却越发沉重下去，他不愿再继续想下去，驻足了一会儿后他暗自离开。

每个病房都是统一的三人间，蕾蕾的病床在靠窗的位置，当敖海走进去的时候，蕾蕾正背对着门，跪在椅子上双手扶着窗台安静地看向窗外。

母亲孙燕听到门口轻微的响动率先地转过头，看见敖海她温柔的一笑，然后回手拍了拍蕾蕾，柔声道：“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蕾蕾大幅度地转回身，水灵灵的大眼睛与敖海相对，激动的情绪游若在清秀的眉眼间：“哥！”一瞬间，她立马从椅子上兴奋地跳下来，朝着大哥张着双臂冲了过去。

敖海难得一改往常的严肃，轻轻弯了弯眉眼，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身子与扑过来的蕾蕾紧紧拥在了一起。

小家伙儿用下巴颏使劲儿地顶在他的肩膀上，有点儿硌得慌，就听她娇嗔的语气抱怨着：“大哥，你都好多天没来了！是不是蕾蕾不乖，又惹你生气了？”

敖海心底莫名一酸，将蕾蕾的小脑袋往后一扒拉，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瓜儿：“哪有的事儿？哥哥这几天在准备学校考试，没办法来，蕾蕾要体谅哥哥啊。”

蕾蕾将头歪过来，对着他好奇地问：“大哥，那你考的好不好啊？”

敖海苦笑：“还好，但是肯定没咱们蕾蕾学习好！”说完他抬起手指宠溺地勾了勾她隔着口罩的鼻尖儿。

蕾蕾憨憨的一笑，然后冷不丁收起了笑，问了一句：“大哥，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上课啊？”

敖海脸上的笑容倏地一僵，目光对上那双纯洁透明的黑眼珠，一时间言语顿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家伙儿说，到底是该说实话，还是用善意的谎言蒙蔽她。

敖海心里是不愿编造各种理由去无限期的延长时间，因为他不想看见眼前这小家伙儿眼里期切的光芒一次一次黯淡下去，这对她幼小的心灵来说是极其残忍的，但是，他又不想劈头盖脸来一句猴年马月的日期，直接让她失去耐心，这好像也不太仁慈，由此，这两种矛盾的心理展开了持久的拉锯战，并且迟迟分不出个胜负。

就在这个时候，孙燕走过来，温和的言语，耐心劝道：“我们蕾蕾只要听妈妈和大哥的话，听医生还有护士姐姐们的话，用不了多久，你的病好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这时候，蕾蕾转过身子看向身后的母亲，喜悦中夹杂着疑惑：“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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