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林归袅第二天起得特别早。

收拾妥当下楼的时候，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父母都很忙，只有周末，全家人才能聚在一起，在家里吃上早餐。

其实这样也好。

她已经太多年没有跟他们这样相处，不知道怎样的态度才是恰当的，生疏会让他们起疑，太过热络她自己也做不到。

毕竟她没多久前才祭拜过的父亲活生生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战争片，她已经改嫁的母亲也在厨房忙来忙去，两个人还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天天同进同出。

她常常有记忆错乱的感觉。

上学路上经过西饼店，她买了三明治和甜牛奶，站在学校对面等着过马路的时候，早餐已经全部解决了。

各种早点的味道飘到她鼻端，她莫名想到林倦在天台吃面包的样子，他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腕，还有被风一吹就显得空荡的校服衬衫，忍不住碾了碾脚尖。

绿灯亮了。她向其中一家早餐店走去。

又买了一份早餐之后，恰好是绿灯，她随着人流过斑马线，走到一半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林归袅！”

抬眼一看，苟紫在对面学校门口朝她招手。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茅俊白站在苟紫身后，下巴垫在她脑袋上，戴着白色护腕的左手环过她的肩，单眼皮耷拉，像一只站着睡着的德国牧羊犬，一看就是硬生生被苟紫从被窝拽出来的。

茅俊白人如其名，又俊又白，是苟紫发小，而苟紫是林归袅多年好友，三个人很有缘分地同班了六年，直到高二，林归袅选了文科，而同样选了理科的苟紫和茅俊白又分在一个班。

“你平时不都是吃完了才过来的吗？还玉米饺子？换口味了？”苟紫一眼看见她手上提着的两份玉米饺子一杯豆浆，奇道。

“唔。”她支支吾吾，企图蒙混过去。

“这看起来也不是一个人的量啊……”苟紫鬼精鬼精的。

“我食量大。”她面不改色。

“噗……你能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苟紫绷不住弯腰笑了，“你要是食量大，我岂不是能吃下一头牛了？”

“牛？”茅俊白迷迷糊糊地嘟囔着，“酱牛肉、炖牛肉、孜然牛肉、水煮牛肉、青椒炒牛肉、红酒烩牛肉、土豆烧牛肉……好吃……”

自觉领着茅俊白到校门口已经仁尽义至，苟紫趁他口水还没滴到自己头上，赶紧从他面前抽身。

怀里一下子空了，茅俊白点了下头，终于睁开眼。

苟紫拉着林归袅的衣袖往校门口走，林归袅一边走一边将早餐塞进书包，“狗子你等等，我先把早餐放书包，学校不让带早餐进校门啊！”

到教室的时候，离早读还有半个小时。

林归袅从后门进去，一眼就看到林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对着她这边露出上半张脸，眼睫毛浓密纤长。

他已经换上了新的校服，下半张脸埋在校服外套上。林归袅觉得他穿校服都比别人好看，是那种特别干净的好看。

他睡得很浅，周围一有什么响动，他就会不自觉地微皱起眉。但或许是太累了，他始终没有睁眼。

林归袅摸了摸书包里的饺子，那是给林倦带的早餐。她知道他肯定没有吃。

从前的林倦就是这样，也不知道夜里做了什么，每天早上困到只想补眠，不愿意挤出一点点时间吃早餐。后来，她才知道他一直在星乐KTV打工，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实在是太困了。

她放轻动作在他身旁坐下，拿出练习册开始做题。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每天做题到凌晨三点才睡，恶补了一个月的课程，但要跟上高二的进度，还是有点勉强。

林倦是在早读铃声响起的时候醒过来的。

几乎是同时，他听见他的小同桌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样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恶狠狠地骂自己:“林归袅你脑子都用来养金鱼了吗？再做不出来你把笔吃掉算了！”

他趴着没动，然后等了不到五分钟，听见旁边传来“咔咔”的声音，顿时坐直身子，一手撑着下巴，眼神没有初醒的朦胧，眼底一片清明。

上一秒还恨恨地咬着笔头泄愤的小女生，下一秒怯怯地看着他，脸上有些歉疚，“我……吵醒你了吗？”

怕她真的把笔吃了，还要去医院洗胃，他伸手要卷子，“哪道？”

这是要给她讲题吗？林归袅受宠若惊，立马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数学卷，指了其中一道题。

林倦一边在纸上干脆利落地写步骤，一边把她指的那道题一步一步给她讲明白，最后轻易算出她算了三遍都没能算出来的正确答案。

林归袅一时兴奋，忍不住出口调侃：“大神，我能当你小弟吗？”

林倦笔尖顿住，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白皙的手敲了敲林倦的桌子。两个人同时抬头，语文老师正站在走道上笑看着他们。

“考虑一下上完早读再结拜？”

林归袅立刻收拾桌上的试卷练习册草稿纸，内心一片兵荒马乱。她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林倦倒没有她的慌张，他桌上本来就干净得很，抽出一本语文书就完事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林倦的手边忽然碰到一个温温的东西，一看，是林归袅正推给他的豆浆。

抱着说就说了视死如归的心情，林归袅对他做了个口型，就继续读她的古诗词了。林倦琢磨了一下她的口型，才明白她说的是“结拜礼”。

他没打算收这杯豆浆，悄悄推回去，余光看见她有点失落地咬着下唇垂着眼帘，顿了顿，又悄悄地把它挪回自己这边。

算了，一杯豆浆而已。林倦选择了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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