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1/1)
当晚三更鼓打过后,韩祁见左右皆已睡去,不免放下心来,连忙来到了离军帐不远处的艺妓驻扎地,撩起仍亮着的那所华美军帐,果不其然,靳夜明在其中已等候许久了。
靳夜明见韩祁竟然解出了那道谜题,不觉有趣,笑道:“敢问将军是如何解出那道谜题的?”韩祁也不慌,捧出茶盏,略微饮了一杯,方才解释道:“所谓三更半夜桐树下,若是旁人听了,大抵就真的以为是指梧桐树下了,然而,古语有云‘良禽择木而栖。’又有凤栖梧桐之典故,故可猜出凤栖梧三个字,而凤栖梧,又多为艺妓之雅号,故可推论出尔等是邀我在三更鼓后来到艺妓营中,洽谈要事。”靳夜明听这话,不由得笑道:“那,石棋空摆候知音。又作何解呢?”韩祁莞尔道:“这句话就更加好解了!石棋者,乃是我朝贵族所用的精美绝伦之棋,空摆则说明其人冷傲孤僻,这候知音,则与前一句的三更半夜对应,整句连在一起,即是‘三更鼓响后,我在艺妓营内最显贵的那人营帐中等候你来洽谈要事。’请问先生,我说的可对?”靳夜明颔首笑道:“先生一词,是谬论了,但适才那一番高谈阔论,却着实使人感叹!果真是韩祁大人,才智绝伦,使人佩服!”韩祁拱手道:“嗳,所谓先生,乃是使人敬佩之人,您的谜题,即包含了本国的宫廷习俗,又恰到好处的用了典故,使人叹服,自然不负先生一词咯!请问先生,邀我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靳夜明推脱不了,遂将当日里韩祁醉酒时所言所行者皆一一告知,韩祁听罢,不免觉之有趣,道:“哦?这倒有趣了!韩祁醉酒时说的话,别人都没注意,为何先生反而留心了?”靳夜明笑道:“所谓能成别人所不能之大公德者,自当要处处留心,每每在意。更何况大人军略通神,实使人佩服非常也!”韩祁听这话,好不惬意,但面上仍做镇定自若状,道:“哦?能成别人所不能之大公德者?呵,这倒有趣了,你一小小的马前卒,又有什么大公德,大抱负?还是别做他想了,安心做好分类事罢!”靳夜明对道:“大人如此愚昧,实在使人痛心,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太祖皇帝乃是贩夫走卒出身,邻国先皇不过是一介穷酸腐儒,可到最后不也是端坐于天下人之列席中了么?在下师承乾坤日月殿殿主门下,有韬天伟略之功夫,敢做别人所不敢做,不愿做之事,派兵布阵,工农士商,三百六十行,吾皆通习之,大人若重用于我,饶是南朝凌懋然凌相国,也当畏惧!还望大人莫因在下丑陋,就以貌取人,此实乃不智之举也!”
韩祁听他如此分辩,不免觉之有趣,想他韩家,乃是久据蟾宫,百世宰执之家,人臣至极,可以说是北朝第一世家,然而,却被改制一事,大伤元气,竟变成了四大世家之一了,这一前一后的巨大变化,实在使人难以接受,故常常萌生出再显先人赫赫功名之念想,如今若得到此人的相助,岂不是只差那临门一脚了么?遂喜笑颜开道:“祁乃三尺小儿,又怎知先生的大抱负,大公德呢?今还望先生不记前嫌,助我等加官进爵,也不失人生一大乐事乎!”靳夜明颔首笑道:“自然,在下本就有意于韩家,既然大人发话了,又怎会再退缩呢?还望大人能重用臣等才是!”说罢,又挑开营帐门道:“今东方既白,大人还是早早回帐中才是,免使得有心人借机造谣生事,扰乱军心才是!”韩祁这才辞谢拜别而去,不提。
第二日晌午,韩祁借故午睡了半个时辰后,方才起榻,又对左右道:“吾适才昏昏沉沉之间,梦见一仙人告于吾一首七言诗,题为:蓬莱仙山跨明月,清风徐来泛波心。夜中有语斩荆棘,斩龙还需布衣名。实属不知何解,还望汝辈将此句悬挂于辕门之外,细观何人可解此无头诗句。”左右虽觉得韩祁是大惊小怪,但仍听从命令,于辕门外悬挂此四句无头诗。靳夜明见了,暗地里感慨道:“此人步步为营,既不急于一时之冲动,又不畏首畏尾,实乃宰执之才也!”
遂暗地里宣扬道:“蓬莱仙山跨明月一句,乃是指攻城一事非遥不可及,仍有通途可谓之谋略。而这攻城所必备之人,又是何等样人呢?清风徐来泛波心者,不骄不躁,不蛮不迂者也!此人名讳如何?乃是荆姓者,是否真是姓荆的人呢?夜中有语,悄然之声自是不同于耳听目闻之准确,大抵是靳姓吧?那此人又是何等身份,何等地位呢?穷酸布衣罢了。总的说来,这靳姓或荆姓之人乃是一介布衣,却有破斌山斩西国之大能,若要寻找,定是在营帐之间,行伍之列了!”此话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传到了韩祁的耳朵里,韩祁心中大喜道:“此人不愧为乾坤日月殿殿主之高徒,敢于自荐,又不缺谋略胆识,同时又善于运用流言蜚语为自己造势,可谓智者也!”说罢,遂命手下人四处探访此等奇人居于何处,言说要登门拜访,收为幕下之臣。靳夜明也不多言,只等韩祁将他接去了后,方才道:“自古北斗拥紫薇,安知天枢遥光辉。指点江山纷纭变,可堪宰执千古绝!臣,乾坤日月殿殿主亲传弟子靳夜明拜见当朝宰执,少将军韩大人,韩将军风骨在外,文臣武相,实乃古今不可多得之人也!臣实乃感佩非常也!”韩祁左右侍从皆斥责道:“好个穷酸腐儒!如今圣朝宰执,乃是莫秋雨莫大人!尔不过一介布衣,竟如此大胆妄断!岂不是置我家大人于死地?”靳夜明故作惊讶道:“这倒奇怪了!那莫秋雨乃是赤霄星临凡,若说是宰执之命,反而屈从于他了!看他的命相,乃是旷古绝今之人,大起大落,唯皇可称之!”这一番话,看似无心之举,却暗中提点了韩祁一番,莫秋雨此人本就对他们四大世家不满,特别是他们韩家,前朝宰执,五宫座下世俗皇廷的第二号人物,自当忌惮,但假如以天下星宿之名讳恭维,又将象征着实权的玉玺交予他,想必他定会借此契机再往前一步,称皇于朝野(不是帝的原因很简单,帝象征王权,皇呢,虽然比帝要高,但是权利要小的多,所以,彼夏就自作主张将皇定义为皇廷中高于宰执,但低于圣皇的封号了。求别喷。),那么纵使这宰执之位已无实权,但只要还保留在韩家便成,总不见得日后全是莫秋雨这般的狠人罢?想到这儿,韩祁忙扶起靳夜明道:“足下之军法谋略皆比世俗见解来的要巧妙,使韩祁佩服的五体投地,还望足下就斌山城一战指点迷津。”
夜明莞尔道:“高论谈不上,但也有一两门冷僻论调,想斌山城巍峨耸立于斌山之间,绵延千里,若非有巧计,实在是难以逾越,然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大可将本阵往前推移五里,日夜以歌舞升平之景迷惑敌军,同时派人急行军,趁夜色赶制临时宫城(大抵如同丰臣家特产的一夜城那种东东),切记应在林木茂盛,敌军目不所及之地修建。”韩祁觉之有趣,道:“足下之计,实乃耗时费力之举动,恐怕不能服人也!”靳夜明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大人可许我三千兵力,吾当以这三千兵力破斌山城周边五酋以壮君威,也算是在下初阵!”韩祁拗不过他,只得赐予三千兵力,随他折腾。
靳夜明本就气他识人不清,用人不明,如今见他如此,也不由得恼恨非常,遂决定一打就打场大的,一挥令旗,便瞄准了五酋之中兵力最多,士气最旺的西蜀酋。这西蜀酋,手握三万大军,弓弩枪炮,骑兵长矛一一配备完整,然而他打的却是坐山观虎斗的主意,靳夜明早就看他不爽,猛挥令旗,布下了围魏救赵之计,假意攻打与西蜀酋交好的苗族,趁西蜀酋将精兵强将皆开往苗族时,猛一挥师北进,命一千精兵趁机攻城,一千精兵沿路伏击,边打边撤,另一千精兵自后方追击敌军,适时诱敌入山林之中,那西蜀酋一来是担忧本部被夺,二来担心消耗过大,故只得艰难前行,然而却顺了靳夜明的意思,几场伏击打下来,三万精兵已耗五千去了,酋长无奈,只得向靳夜明开城投降,使百姓免遭屠戮之苦。
那尚在观望的其余四酋见西蜀酋已经降伏,心中顿时明了了当前局势,那靳夜明又有何人能挡呢?遂一一开城投降。韩祁见靳夜明用兵竟如此出神入化,心中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暗道:“若得此人相助,天下一事,想必是尽在掌握吧?”遂以大礼迎靳夜明为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