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1/2)
“玄和, 你想得太多了。”
卫珩模样不曾有大的变化,唯独微微僵硬的表情,出卖了他心底掀起的波澜。
“我与贪狼之间没有什么。”
闻言玄和峰主放松下来些许。
很好,与贪狼使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味着一切还来得及。
离贪狼使带剑杀上玄山尚有可供挽回的余地。
玄和峰主试探性问道:“师兄是如何看贪狼使的?”
卫珩道:“我希望魔道至尊是他。”
玄和峰主刚松下去的心又被吊上来。
她满怀沉重继续问:“师兄, 那你是如何看舒遥的?”
玄和峰主问的是舒遥这个人。
撇去贪狼使的尊贵地位和颇受争议的行事风格, 撇去仙魔两道固有的成见, 也撇去他们两人立场之间隐隐的对立之势。
是个很让人头疼,费尽心思的人。
也是个很好的人。
他高华淡漠的眉眼有一瞬流露出来的意味几可称之为柔软。
那并不是讨喜的性格使然, 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可亲, 只是高踞九天的仙人在亲近之人面前显露的一点罕有烟火气。
愈是罕有,愈为珍贵。
卫珩听见自己说道:“我想让他好好的。”
什么是好好的?
于凡人而言,家庭和乐, 衣食无忧,便是好好的。
而对他们修行者, 修行路上遇到层出不穷向死而生的难关, 一个人要走的独属自己的漫漫修行长路,无数机关诡伏, 人心迥异。
父母、师长、好友,都不敢信口打包票说让你这一辈子好好的。
卫珩从不说虚言。
出自他之口的这一句许诺,分量之重可想而知。
下一刻, 卫珩发觉玄和峰主看他的目光复杂起来, 带有一种微妙的谴责意味:“师兄你说你希望贪狼使登上魔道至尊之位, 想舒遥好好的?”
卫珩应了一声“是”。
玄和峰主头大如斗。
她不怕卫珩对贪狼使有心思, 也不怕卫珩对舒遥有心思。
甚至不怕卫珩对两个人都有心思。
人心肉长,哪怕是喜爱,也总有个喜好轻重偏向,两相权衡之下,自然会倾向爱得更多的那个,余下的一刀两断。
难办的是卫珩对贪狼使,对舒遥,均相当的公正,不偏不倚。
只能说道尊不愧为道尊。
“算了算了。”玄和峰主仿佛预想到往后贪狼使打到玄山来的场景,重重叹气。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扛着,贪狼使的寒声寂影自有卫珩的日月照璧接着,为什么要自己一个没有过风月情史的来瞎操心。
不如回去寻几个好友打两场牌,倾诉一下自己内心的烦闷担忧,兴许会好受得多。
玄和峰主仍是恍惚不敢置信的,仿佛身处于哪个荒诞不经的梦境。
希望哪天梦醒了,就能还她清正自持,道心圆融如日月并明,太极交壁的师兄。
竹林的另外一端,江云崖和舒遥也在嗑着瓜子闲聊。
临云鹤被江云崖随口找了个理由打发走照顾鹅去,两人聊得也相当肆无忌惮。
江云崖一手掂量着牌,口中问道:“方便的话,我很想问问道尊和道友是怎么认识的?”
不止是玄和峰主不明白,江云崖也不是很能够明白好友是怎么和魔修勾搭上的。
这没什么不能说,舒遥很坦然:“有一次我与人打了一架,身受重伤,道尊他把我救了回去。”
这和江云崖想的发展并不是很一样。
他情不自禁道:“你们居然是这么认识的?”
按卫珩的性格,不应该是仇人眼红,冤家路窄,一见面大打出手,一路相爱相杀到误会尽去,终成眷侣的狗血故事吗?
江云崖诧异之下,管不住他的嘴,一顺溜把后半句话一起说了出来。
他见舒遥满脸愁绪,沉沉扫了他一眼。
江云崖动容了。
这其中果然有隐情。
他不由坐直身子,准备倾耳以待。
只听舒遥辛酸又无奈:“我也很希望是江宗主想的那样。”
“毕竟一开始是仇人,我刻意回避之下,也不至于叫他生了情爱心思。总比一见面他暗暗倾慕于我,我受他深恩却无从回报要好。”
江云崖惊得磕好的瓜子都掉了。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他用了半天消化,瞪大眼睛惊愕道:“你说卫珩他暗恋你?”
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舒遥亦是心事重重地磕开一颗瓜子:
“要不然他怎么会特意三番两次跑来救我。不瞒江宗主说,我与道尊先前未见过,我的仇家…亦是道尊也要顾忌三分的厉害人物。”
江云崖被他的思路说服了。
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不合逻辑又不可思议的一切呢?
他突然间听闻了莫大的八卦,憋得整个人似飘在空中找不到落脚点,恨不得立马跑回坠青天寻上几个人说道一番。
江云崖兴奋追问:“那道友可是最后被他打动了,终成眷侣?”
“不。”
他见舒遥恨不得在脸上写“我很愁”三个字昭告天下,欲言又止:
“其实我是修无情道的。”
江云崖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不能怪堂堂坠青天宗主孤陋寡闻。
舒遥边磕瓜子边想。
实际上来说,纵然是对己身有约束的天刑一脉,也要比仙修来得放纵妄为得太多。
世人提到天刑,多想到的是破军一类人物,像舒遥这等断情绝爱修无情道的,在天刑中也实属奇葩中的奇葩。
千年难得一遇,遇上要好好供起来供人观赏流传后世的那种。
有事情缓解了江云崖和玄和峰主的窘迫。
天上异象突生。
有一道灼眼之极的明光从无限高的穹顶顶上急速坠落下来。
宛如九重天阙被被撕开一道贯穿天上人间的裂口,更在九重天上的银河落了亿万星辰里最亮的一颗下来。
那颗星星实在是太亮,太耀目。
亮得逼散了云彩,让太阳退在一边黯淡光辉,甚至烫伤了抬头仰望异象修行者的眼睛。
江云崖喃喃出声:“紫微星,是紫微星。”
“紫微星降世了。”
这仅仅是个开端。
随着江云崖的话音落下,有许多颗星子带着明亮光辉,自天空最高处坠落而下。
在青蓝天空中铺开一道白炽光带,如重重天门打开,流淌出璀璨银河。
它们团团环绕在那颗最大最亮的星子周围,如同百官拱卫,府相朝垣。
江云崖声音微微颤抖:“紫薇秘境,开了。”
紫微星降世,是紫薇秘境将开的最明显标志。
等三个月后,紫薇秘境将彻底打开,广迎从炼气至大乘的天下修行者。
但凡能闯过与自身境界相对应的十二阵,天道馈赠之下,自发提升一个大境界。
四家六宗中,剑家倒悬剑山,儒家大争书院,佛家六道、无妄两寺的掌门人,或在倒悬如剑,耸立云霄的险峰、或在草木清幽,读书声不绝于耳中、或在深山古寺里,发出与他一样的慨叹。
魔道第一域的魔宫中,让雪天笑声志得意满,眼里很深处隐隐透出一二癫狂之色。
舒遥猝然喷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
玄和峰主顾不得她师兄的情史,脱口而出:“怎会如此?离紫薇秘境开启不应该有好几十年的功夫吗?”
她再定神时,眼前哪里有卫珩的影子?
紫薇降世的动静太大,本非舒遥脆弱到极点的经脉可以承受,加上他心有挂念,一刹那心神紊乱,大失方寸,直接损了根源。
亏得江云崖在他旁边,及时往他经脉里打入温养的灵气,不至于叫舒遥伤上加伤。
他从背后被人拦腰抱起,不由分说给他裹上御风的狐裘,抱着他回房。
卫珩一面如此举动,一边不忘给他输着灵力。
多谢江云崖和卫珩灵力,舒遥呕出的那口血很快被养回来,只是卫珩灵力虽说阴阳调和,对舒遥体内阴寒魔息来说,也委实是有点热。
他何止是如同熏着暖气置身温泉,简直是在冰天雪地里被一桶热水兜头而上,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瘫软在卫珩怀里。
江云崖本着医修的职业道德,跟着他们一起回房,奇道:“他到底是和紫薇秘境有什么关系,怎会如此失态?”
卫珩不答他。
他全部心神皆放在了舒遥身上,以及舒遥呢喃而出的三个字:
万川和。
原本卫珩在离开前与让雪天有过约定,让他不得生事,舒遥自然不必担忧破军、万川和以及他自己麾下第二域的事。
然而异变突生。
紫薇秘境开启在即。
当然以大乘修为闯过紫薇秘境十二境,即可立地至渡劫境。
天下有数千年不曾出过渡劫。
万川和的消息对让雪天的诱惑力太大。
舒遥明白让雪天是什么样的人。
他太确定让雪天十成十会为此铤而走险。
哪怕事后卫珩责问,让雪天兴许早借此破境至渡劫。
有那么一息,舒遥甚至有过冲动,直接拿寒声寂影冲去魔域。
可他马上无声讽笑了一下。
以自己当今的状况,拿寒声寂影冲去魔域,恐怕是真要和万川和地下黄泉相会,指着对方鼻子大骂蠢货,卫珩也救不回来那种。
舒遥忽然有点委屈。
也许是他刚刚自己方寸大失,加上紫薇降世带来的冲击仍没好全;
也许是卫珩的灵力在他体内把他烧得有点迷迷糊糊。
反正舒遥现在神智不太清楚,把平日里清醒时牢牢背在身上的贪狼使包袱甩得一干二净。
他扒着卫珩,死活不肯放手乖乖到床上去。
卫珩无奈,只得顺着这个姿势坐在床边,让舒遥更方便靠着自己扒拉着自己衣襟。
舒遥低了头。
和他几次在玄山出于戏谑之心,固然装成柔弱小可怜,眼底却瞒不住地藏着桀骜的模样不同。
他垂着一截柔白脖颈,有零落的乌黑碎发散落其上,眼睫压低着,却依稀能看到眼里起伏的晶莹波光。
是真正易碎如琉璃。
舒遥小声道:“我觉得我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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