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

明黄色的灯光洒在地板上，纱帐上晕开一层淡淡的光晕, 床上的人缓慢睁开眼, 眉头微皱看样子是还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好不容易彻底睁开眼后, 却见她转了转眼珠又闭上，片刻后又再睁开，脸上笼出惊喜神色。

眼睛再往下看了看, 余光抓到一抹黑色衣角，试探性地张了张口：“穆之南？”

床边靠在凳子上闭目养神的人闻声猛地睁开眼, 坐着了身子脑袋往前偏了点：“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顾梓熙看着他眼周的浅浅乌青和唇边些许胡茬，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下, 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说：“你看看你，还说什么天下第一美男子, 胡子拉碴的两个大眼泡子乌黑乌黑, 怎么, 想打入国宝内部？”

她本以为会得到一通“你这没良心的死丫头”之类的斜眼反驳, 谁知穆之南抬手碰了碰唇角，垂下眼：“对不起, 梓熙，我没保护好你。”

顾梓熙本来连回怼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他会是这样, 一时间声音卡在嗓子里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才听见自己说了一句：“你不要老是抢我的话, 要道歉的是我才是。”

穆之南抬眼看着她，眼里包着复杂情绪，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不少：“当初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站在那里一滴泪没流，自如地应付着旁人的吊唁，情绪平淡得仿佛是参加一个不相干的聚会，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着，说你……”

她听到后面才明白此“找到”非彼“找到”，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知道那时候很多人都说她没良心，冷血，自己亲生父母过世了居然没事人一样。又怎么会跟没事人一样呢，可是那些无关的人，在他们面前痛哭流涕就能有用吗。不过她没想到，穆之南那么早就在了。

“后来所有人都走完了，你一个人待在墓地里，下着大雨，也不打伞，坐在那里没完没了地絮叨，你不知道带着哭腔在墓地里讲话是很惊悚的行为吗？”穆之南略过了他人的那些闲言碎语，可是接下来的话让顾梓熙跟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吐槽她吗……

没等顾梓熙回过味来反驳，穆之南又接着说：“那时候我说与你签订契约时，本以为你会犹疑，没想到你那么干脆。我就在心里想，你可真是个傻女孩，也不怕我骗你，也不想想签下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好在，你遇到的是我，真是万幸。”

顾梓熙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老小子到底要干嘛，不带这么拐着弯骂人夸自己的吧，但她还是告诉自己，作为有修养的人半途打断别人的话不好，还是强忍着听他继续说完，到时候新帐旧帐一起算。

“这么久了，你跟着我也一起处理了不少事情，眼见着瓶子里的血越来越多，但你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半句你父母，即便是他们忌日那天也只是自己偷偷去了一趟墓园。”

居然被他知道了吗，顾梓熙自以为已经够小心了，其实她也不是刻意要瞒着，可是那时候穆之南确实很累，她觉得自己也不该再因为这些私事烦累他。

“除了那一次的电梯故障，你从未在我面前掉过一滴眼泪，你会生气会开心会懊恼会歉疚，唯独，不会表达悲伤和害怕了。”

顾梓熙没想到穆之南会突然说这些，心仿佛被戳了一下，垂下眼不敢再看他。

“我这样说，不是为别的，还是那句话，梓熙，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辛苦，难过了可以哭，害怕了可以躲，天塌了我会帮你顶着，我一直在这里，无论前面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顾梓熙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那堵无形的墙仿佛正在逐渐化开，墙后现出穆之南温柔的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那你呢，你不会害怕吗，你要是害怕了，怎么办。”

穆之南估计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窗外茫茫夜色：“以前我也觉得自己不会害怕，直到……”穆之南似乎是陷入沉思，片刻后又垂下眼释然一笑，凝视着顾梓熙的双眼：“我这一生，大概体会过两次害怕的感觉，一次在很久之前，一次就是前两天。”

顾梓熙眨眨眼，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解释完这个听起来很惊奇的故事。

但是穆之南并没有如她的愿，反倒是说了句让她很震惊的话“只要知道你安好，我就不会觉得害怕。”

这这这，是在跟我表白吗？？顾梓熙不由得提了提被子遮住有些发烫的脸，天呐天呐，他这是在说什么？

穆之南依旧凝视着顾梓熙，然而顾梓熙垂着眼皮死死盯着被子上的丝绣花边，等待着他的下文，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丝尴尬的沉默，片刻后穆之南站起身：“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下面熬了粥，我去给你端。”

顾梓熙看着他出了房门，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沿上想他刚刚的话：“应该就是出于一种朋友的关心吧，别瞎想了。”

心里蓦然有些空落落的，隐约想起第一次见到穆之南时，黑色雨伞下萦绕在鼻间的清冷香气，温润嗓音穿透泠泠雨声传到她耳边：“下雨了，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冷吗。”

要是在平常，她会觉得这是个无聊的变态，但是那一天她就觉得温暖又亲切，这难道是吊桥效应的普及效应……

这么久以来，穆之南虽然时不时会怼她两句，但是正经事上始终都很照顾她，是自己一直在添麻烦吧，在穆之南心里，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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