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镜里花难折 （7）（1/2）

“吕姑娘…？”

一袭红裙正独自坐在后院的凉亭中，他惊讶无比。他不敢相信，使劲揉了揉双目，她仍然在那儿，真的在那儿。他迟疑地低唤一声，她缓缓地回过头来…

流云髻、银步摇、柳叶眉、胭脂粉…

真的是她，一切如旧。

她起身相迎，掩唇轻笑，言曰：“容苛，你来了。”

容苛…？

她唤他容苛？

他以为自己误听了，却依旧难掩内心激动。大步上前，与她隔桌而视，他目光灼灼的注目着她，似乎一旦移开视线，她便会不在。

她被看得有些无措，低着眉，呢喃道：“你…看什么呢？”

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收回视线，解释道：“抱歉，失礼了，还请吕姑娘不要见怪。”

“吕姑娘…？容苛你怎地如此唤我？”

“难道我平日不都如此唤你吗？有何不妥？”

“容苛，你今日好生奇怪…你不都唤我月儿吗？这一唤十数年，怎地今日反而生分了？”

“月儿？十数年？”

“容苛，你今天真的好奇怪，莫不是太过操劳中暑了？我刚好煮了些消暑汤，快坐下尝尝。”

消暑汤…？在哪呢？他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石桌，满脸疑惑。吕姑娘莫不是病了？他狐疑地抬起头，望着她，问道：“这消暑汤可还在厨房？我速去盛来。”

“容苛，你说什么呢？不是在桌上吗？”

他顺着她的玉指，目光再次落到了石桌上…果真如她所言，这桌上明明放着两碗消暑汤和一些茶点，都用府内惯用的青瓷碗碟装盛着。

他觉得头脑有些恍惚，就势落了座，他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莫非真是中暑了…？

“果真不舒服吗？一会儿我去请大夫，现在你先把汤喝了。”

她端起一碗消暑汤，舀了一小勺，递到了他的嘴边。他一脸错愕，久久未敢饮汤，而她却很自然，仍是如常的浅笑着，并未觉丝毫不妥，仿佛这样的亲昵之举，早已是司空见惯。

“怎么？喝不下去？”

“不，不是，只是吕姑娘…你这是…？”

“容苛！”

她突然提高了音量，放下了手中的碗勺，温和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怒色。她故意将脸别了过去，不去看他，不满地低声道：“容苛，你再这样唤我，我可真生气了。小心我去告诉老夫人…哪有人这样唤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的！”

未婚妻…？！

他在她身后，一脸错愕，难以置信。但她浑然未觉，继言道：“我七岁就被老夫人买回了府，而今算来已有十五年之久。纵使那一年，我只得七岁，你亦不过十岁。老夫人的许多话，我还不甚理解，但她有句话，我却是记了整整十五年。我进府那日，老夫人便对我说过，我以后是要嫁与你，为你打点内务，开枝散叶。这么多年，我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如今…如今，你可是有了二心？若是如此…为妾…我也甘愿，只望你不要待我如此生分…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期盼。”

童养媳…？！

他彻底的混乱了…只觉脑中如一锅翻滚的汤水，温度奇高，却又粘稠杂乱。

他努力地回想着过去，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行走在自己的记忆中，却像是行走在无边大雾之中，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时间在飞速的向后退去，而他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却在缓缓向他迎面走来。但这些人却都像是被大雾斩去了头颅一般，肩膀以上统统都看不清了，全是雾障，全是空白…

他继续往前，走过中间这空白的十五年，站在他十岁那一年里的，果真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她一身布衣，两只水润的大眼，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她突然笑了，露出两排乳牙，上下却都各缺了一颗，她说，公子好，我叫吕月。

所有的人都隐于那浓厚的白雾之中，逐渐远去…唯有她的身影，始终鲜亮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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