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杀青（1/2）
天哥与华表从未就一组镜头商量如此之久。
今天是‘红粉’拍摄的最后一天。我起得很早，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睡。
昨晚，因为那些翻来覆去的回忆，以及那张丢失的素描，再加上想到今天就要杀青，我便怎么都睡不安稳。在床上辗转难眠，中途吵醒了兮荏好几次。实在不得已，只得起身在书房的单人床上躺了一整夜。
我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只闭上眼希望能尽快睡着，然而就像是在跟我玩躲猫猫一样，那些瞌睡虫就是不肯出现。在我折腾了很久，好不容易睡过去的时候，天色却已经开始转亮了。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或许只是眯了一阵而已，我很快就又醒了过来。看着差不多全亮的窗外，稍微醒了醒神，便起床开始梳洗。临出门的时候，兮荏还没有醒，想到昨晚被我闹得应该没有睡好，于是决定不叫醒她。
独自驱车驶往海边，我看了看时间，才刚过七点而已。
因为‘红粉’的背景是在清朝，所以天哥在选景的时候特意挑了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远离了城市的现代化气息，只有身后青葱的树林以及面前一望无垠的大海。
抵达现场的时候，剧组的同事正在将搭建码头的材料从车上搬下来。苏纹她们自不会这么早过来，百无聊赖之际，便在海边选了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就这样面海坐了下来。
11月的香波利已经慢慢开始转凉了，尤其是清晨的海风，居然有些渗骨。拉了拉身上的薄外套，我又触到了胸前那支笔。
取出细细地摩挲，看着暗红色的笔身，我的脑中开始如放电影般回放着以前的种种。
第一次在培训班见到她时的样子，月牙白的长裙，水灵灵的大眼，她站在导师身边一脸微笑地说着‘我是苏纹’；第一次与她谈话时的样子，轻轻拍着我的肩，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说‘我很期待哦’；第一次看到她流泪时的样子，大大的黑超，苍白的面容，在频频闪烁的镁光灯下，她轻轻启唇，‘我只是以为他爱我’；第一次看到她迷失的样子，像是抛弃了全世界，独自一人缩在肮脏黑暗的角落中，咧嘴轻笑，‘我没有朋友’。
想起自己第一次那么失落于一个未曾打来的电话，第一次那么关注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女人，第一次那么在意一个专业女演员为了表演而褪下的衣衫，以及第一次雀跃自己与她那种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
想起她笑着叫我‘索梨生’时的样子；想起她轻拍我的头，娇嗔地说着‘讨打’时的样子；想起她因为太过入戏而双眼含泪看着我的样子；想起她坐在教堂前，无比认真地对我说‘你救了我’时的样子……
胸腔渐渐被一种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撑得满满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我只知道这种感觉让我的心无端端地酸楚起来。
潜意识里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危险，于是我强制自己让那些回忆停了下来。收起笔，并暗自敛着情绪，等到我再次抬眼看向海面时，已恢复如常。
“蔡九，想不到你会这么早来。”兀自沉思的时候，身后突然就响起苏纹的声音，怔了怔，我回过头，便看到她正提步朝我走来。
“四奶奶，你也很早嘛。”笑望着她，见她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岩石，忙起身过去，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了这块大石旁。
“睡不着，就干脆过来看看他们是怎么搭码头的。”没有在大石上坐下，她只是站在原地眺望着眼前的海，然后感叹道：“每次站在海边，都感觉自己很渺小。”
看了看她，我忍不住笑道：“四奶奶可一点都不渺小，我觉得她是一个很伟大的女人。”
“真的？”转头看我，她看上去竟有些认真，“怎么个伟大法，说来听听。”
见她如此，我收回视线，看着面前广阔的大海，想了想才说：“她不惧权贵，不畏艰险，不会因为别人对她的伤害而去报复谁，她是我见过心胸最宽广的女人。”顿了一下，我又补充了一句，“还非常讲义气。”
“你说得她好像个圣人一样。”苏纹抬眼睨了睨我，“我倒觉得她的志向以及她所做的那些事，更像是一个男人才会做的。”
男人？想起她几次双眼含泪的柔弱样子，我无法苟同她的看法，却也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我大概会很不习惯。”默了许久，身边的苏纹忽然耸了耸肩，“我挺喜欢做四奶奶时的这种感觉，每次想起你跟在我屁股后面追着我跟我道歉的样子，我就很想笑。”抿嘴轻笑之后，她又顿了一下才说：“拍完最后一组戏，不知道下次能遇到这么一个让我喜爱的角色，又会是多久之后了。”
原本快要遗忘的杀青，此时被她一提，那种失落的感觉便一下子都回来了。我们忽都不再说话，四周一下子安静起来，只有呼呼地刮过耳边的风声，以及不远处搭建码头的声响。
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她，见她无意识地抚着自己的双臂，怕是被海风吹得有些冷了。“回去吧，这里太冷了。”待她点头，便又将右手伸到她面前。
明白我的意思后，苏纹笑着将手交到我的掌心，“谢谢你，蔡九。”
握紧她的手，我笑了笑，“为四奶奶做任何事，蔡九都心甘情愿。”
“贫嘴。”睨了我一眼，便在我的牵引下一起朝岸边走去。
“我还会再见到你么？”跨过一块大石后，我忽然出声问道：“拍完今天这组戏，你就会离开了吧？”
记忆中她曾经说过，待到杀青之后，她会和萍姐一起去内陆游玩一段时间。她说萍姐现在一个人住在香波利，想抽多点时间陪她。或许，要等到过完年才会回来，也或许，直到新接下一部剧之前，都会一直待在那边。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她与我再次合作的机会已经不大了。巾艺的艺人太多，同一对主角能合作两次到三次的可谓少之又少，我几乎不敢奢望能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
回头看了看还在大石这边的我，她轻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红粉’宣传的时候不就会见面了么。”见我一直沉默，似明白我真正所指般，渐渐地，她也敛了面上的笑，“不要这样，能跟你合作一次，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事情，还是交由上帝来安排吧。”默了默，她忽朝我伸出右手，“来，让我们一起把最后一场戏完美落幕吧。”
收起胸中不舍的情绪，我抓住她的手，在她的用力下一步跨过大石站到她身前。看着近在咫尺的苏纹，我点了点头，“好。”
原定计划是艺人九点半带妆到外景点，十点左右开始拍摄，然而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天哥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和苏纹以及小定、卓义早已经换好装坐在休息区等候了，此时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而我则皱眉看着不远处正在交谈的天哥与华表。
“他们好像聊很久了。”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小定问道：“蔡九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商量最后这组镜头的事情？”
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猜多半就是了。”身旁的卓义忽然出声道：“你们想啊，今天这场戏可是全剧的点睛之笔，四奶奶和蔡九哥之间的感情纠葛就全靠最后这组镜头来诠释了。天哥跟华表那么追求完美的人，肯定要好好商量下这组镜头要怎么拍，又必须表达出什么样的感情。”
闻言，不禁抬眼看向一直沉默的苏纹，不曾想，竟正好撞上她看过来的视线。看着她眼中的疑虑，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都弄不清四奶奶与蔡九之间的这份情究竟应该如何定义。于是再次望向不远处的两人，看来，最后究竟应该表达出什么样的感情，只能由他们两位来告诉我们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天哥与华表的谈话终于告一个段落了。吩咐工作人员做好准备，天哥将我和苏纹单独叫到了一边。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刚站定，天哥便开口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跟华表当初在编写剧本的时候，并没有给四奶奶和蔡九两人之间加入爱情元素。最初本打算跳脱‘男女主就一定要有爱情’这种枷锁，试着另辟蹊径。”
与苏纹对视一眼，我们当然能看出天哥的初衷，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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