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飞升（1/2）
九天城里难得飘起了雨。
细雨连绵里, 无数魔修聚在酒馆, 谈论城中进来的趣事。
且因为成功带回了魔君，整座九天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茶馆里不少追着去了孟家村的年轻魔将一边喝着酒一边抹着泪, 诉说自己和同僚们为了追回魔君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心力。
因为天容律一重启九天城便跑回了人界，城中不少魔修连天容律的模样都未曾见到过。这次去追回天容律, 不少年轻的魔将甚至连天容律长得如何都不知晓。
对于魔将们的心酸, 城中魔修深有感触, 甚至不少有幸在万年前见过魔君律的魔修都拍了拍魔将们的肩膀。在万年之前，魔君律便是个定不下来的性子，日日奔走于二十一域, 使得一干魔臣魔将拼了命地在后头追赶。
但因为天容律在重新打开九天城时便已经下令，不允许外界知晓现任魔君即为魔君律, 所以老魔修们也只能给魔将们倒了杯酒，满是同情地望着年轻的魔将们。
不过近日来，城中各处茶馆酒家谈论的事情除了魔君被成功追回, 便是魔君归城时身旁的人族修士。
魔域外的结界刚被打破，魔君便带着个人修回来, 若不是魔君身侧戒备森严, 城中的大半魔修怕是都要连夜冲上将人族的小姑娘扒出来瞧瞧。
而现在, 作为无数魔修关注的焦点之一，南纱抱着剑跪坐在软榻上, 总觉得脸笑得有些酸疼。
南纱现下的所在位于城中深处的一座庭院里, 院前有大片的湖泊, 湖中莲花盛开，无数轻纱在折曲连廊上被清风吹拂，带起一片清脆的风铃声。
而南纱坐在临湖的楼台上，一边看着湖中被雨水打湿的花叶，一边端着酸疼的笑意。
现下南纱被十几名女修围作一团，女修们或妖艳或端庄，或冷清或英气，各个都是花容花貌，美得动人心魂。
女修们带着温和的笑意，既提南纱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又替南纱揉捏额心和肩头。
笼罩在一阵使人羡慕的香风里，南纱的心情着实复杂。
若她是个男的，她指不定就老实地选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现在她不是男的，美人们也不想她死。
因为要处理无数飞升的事宜，知晓她不喜管事的天容律便将她暂托给了城中的渡劫期剑修琉霜。
按天容律所说，琉霜身为九天城里修为最高的剑修，早年最常做的事便是酒后剑斩初元使者。
被初元魔域派来邀请琉霜的使者被琉霜斩了个遍，万年前挑衅琉霜的妖域更是被其用一柄魔剑踏平了数座妖殿。南纱本以为行事如此随性的琉霜尊者当是一副自在洒脱的模样，却不想一进领地就被阵阵香风扑鼻，随后更是温香软玉在怀。
左边的美人名唤落音，是琉霜的好姐妹，现在正央着她给天容律说好话，放她去九州游玩。
右边的美人名唤玉卿，也是琉霜的好姐妹，片刻前央着她说服天容律，安排城中总管将女修的脂粉花销也纳为城中必要的支出。
第一次，南纱第一次有了自己也能当红颜祸水的误解。
美人的好话一道接着一道，已经感觉笑得脸疼的南纱终于不再撑着，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侧脸。
而南纱刚一动作，其余美人又连忙凑上前，小心地替南纱揉捏着。
身处花丛的南纱：……
想不到因为天容律，她也有被人用美人计的一天。美人们自知说不动忙得不可开交的天容律折腾这些事情，便围起了刚入城的她起了好话。
天容律原是担忧南纱无聊才将南纱托付给城中的女修，却不想南纱是羊入虎口，被无数目光发亮的美人盯上。
“我想缓口气，”南纱叹息着开口，并在美人提出带自己去别处透气游玩前抢先开口，“天容再过两日就要飞升了，这些事情就算我提了，他也来不及处理。”
“那没事，”一侧撑着伞坐在了扶栏上的美人一边吃着干果，一边笑着开口，“下一任魔君与城中总管都万分信赖尊上，只要尊上离去前说上一句，他们绝对会老实地布置一切。”
南纱：……
回想着自己初踏入九天城时见到的一干激动万分的魔臣魔将，南纱竟觉得这个说法极为可行。
不过像是看出了南纱因为各种话语产生的苦恼，一侧沏着花茶的美人摇了摇头，无奈地开口道：“好了，勿要在捉弄南纱姑娘。”
沏茶的美人正是庭院的主人琉霜，次次剑斩使者的琉霜剑尊亦是一名风情万种的美人，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魂。
终于有人替自己解围，南纱不由得松了口气，终于不再纠结该怎么和天容律提出诸多奇怪的要求。
听见了琉霜的话语，其余美人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更有人不舍地捏了捏南纱的侧脸，坐回一旁软塌前将自己的披帛搭在了南纱的肩上。
“闹完自己在大总管的威压下憋完了一万年的气，现在该正经一些了，”沏茶的琉霜叹了口气，将手中茶盏递到了南纱的身前，“这是阿梨生前最爱喝的茶，你是阿梨的弟子，不知道是否也喜欢这味道。”
听见了阿梨的名字，南纱微楞，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美人。
若未记错的话，对方口中的阿梨当是九天城的蓝镜尊者，也就是她的师父蓝梨的前世。
南纱端起茶，轻抿了口，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现在是待在蓝梨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种感觉着实让人有些微妙，也不知她师父此刻在妖域养伤过得可好，知不知道自己的徒弟被带进了魔界九天城里。
不过茶一入口，有甜香的气息在唇齿间弥漫而开。
南纱又一次惊讶，诧异地低头看着茶水，茶盏中舒展着某朵粉色的花朵，淡色的茶水并不与自己记忆中的某种存在相符。
看着南纱的动作，琉霜笑着托腮，开口询问：“好喝吗？”
南纱又喝了口，而后眉眼弯弯地点头，笑着道：“甜的，好喝。”
比白玉谷做的糖丸泡水还好喝。
得到了甜的回答，周围的美人们又笑做了一片，就连琉霜也掩唇轻笑着：“好喝便好，你若是喜欢，我便给你多备一些花茶。”
感受着久违的味道，南纱毫不客气地点头，更思考着如何投桃报李，强迫天容律多让美人们出去闲逛。
不过不等南纱问出花茶的名字，某道熟悉的气息顺着清风传来，出现在感知里。
南纱欢喜地侧身，目光落看向无数长纱相掩的长廊后。
美人们因为南纱的动作而有些诧异，疑惑的目光亦往长廊投去，但却寻不见任何存在。
“我得先走了，辛苦姐姐们陪我玩闹了这么久。”
猜出自己的竹马怕是也不敢面对这么多美人，南纱直接拎着剑便起身辞别，也不带上纸伞就往长廊奔去。
而美人们虽有些惊讶，但在猜出南纱多半有事后只是轻笑着招手送别。
不过当南纱的身影也被重重飞纱遮掩后，琉霜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因为感知到场景而有些无奈。
“南纱姑娘倒是一点不像阿梨，而是像极了少年时的尊上，不喜走门喜翻墙。”
在庭院与外界衔接的僻静街巷里，南纱熟悉地撑着墙翻了下去。不过一落地，南纱又因为眼前的景象有些尴尬。
墙下虽然有天容律打着伞等着她，但也还有几个魔将守在一旁。魔将们因为她翻墙的举措纠结地张开了手，似乎是迟疑过要不要接她。
唯有接触过她的于熙神色不变，面无表情地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白墙。
“走吧，于熙给你准备了内外城各领地里能找到的所有糕点。”天容律似是看出了南纱的尴尬，主动将南纱牵至伞下，用灵术散去南纱身上的水意。
而当灵力流转，长街的景色开始模糊，南纱又被天容律带着来到了另一处庭院。
庭院中不再有美人与湖泊，只是一方普通的庭院，院中摆着不少的盆栽，一道珠链垂下，隔绝了屋内与外院。而在一侧打开的窗子里，有一株梅花从瓶中延伸而出。
南纱似是彻底习惯了天容律随时带她去别处的行为，只是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最后在桌上找到了无数的糕点盒。因为桌上的位子不足，于熙甚至在一边又摆上张木桌，专门用来摆放盒子。
南纱忍不住笑出声：“他这算是什么，赔偿吗？原来在魔将大人的眼里，我这么能吃吗？”
天容律合起了伞，牵着南纱往糕点走去：“在九天城的调查里，你颇爱甜食，太甜者来者不拒，所以于熙跑遍了城里所有的糕点铺子。”
靠近桌旁后甚至了落脚的空隙也没有，天容律将纸伞放在一侧，主动替南纱将一盒盒糕点收进储物囊里：“不过这些糕点有灵术覆盖，能放上许久的日子，你慢慢吃也应该吃得完，吃不完还能就留给傻三弟和便宜四弟吃。”
南纱开了盒身前的糕点，挑了章椅子坐下，调侃道：“你明明也喜欢吃甜的，你可没少抢我的糖丸。”
对此，天容律并不做答复。
不过此刻离开了诸多魔将，南纱身上的气息愈发清晰起来。收着盒子的天容律有些诧异，回身看向南纱：“琉霜给你喝了梦花茶？”
南纱有些迟疑，回想着自己颇为喜欢的味道，不解地问道：“是有喝茶，奶甜奶甜的，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南纱对梦花茶毫不知情的模样，天容律又有些后悔自己将南纱托付给女修们的安排。所幸女修们并未胡乱，给南纱喝的是梦花，而不是其他奇怪的存在。
“没问题，梦花茶可以温养识海，增长灵力，是琉霜花费三千年才从鬼界得来的灵茶。”将木桌上所有糕点收好，天容律将储物囊交给南纱，自己也坐在了桌旁，“说起来，当年蓝镜也喝过梦花茶，不过不同你喝出了甜味，蓝镜喝出的滋味似是极苦。”
南纱吃着花型糕点的动作顿了顿，迟疑道：“师父？”
“是师父的前生，蓝殿主已经无法变回蓝镜了，”天容律给南纱倒了杯茶，避免南纱噎着，“梦花茶与你的问心剑类似，不过你的问心剑是辨明心中信念，而梦花茶是辨明心中滋味。”
南纱觉甜，便代表南纱在喝茶之时所思为甜。
蓝镜觉苦，便代表蓝镜在喝茶之时所思为苦。
“这里是蓝镜当年的居所，我想你应该会好奇蓝镜的往事，所以带你来了这里，毕竟蓝镜是蓝殿主的前世，”天容律又给南纱开了盒糕点，端出碟子，“而且一直留你在琉霜那也不稳妥，她们在万年前连初元魔尊都敢戏弄，现在在九天城里憋了万年，难保不会折腾出什么事情。”
然而他们已经在折腾了。
想着一群美人们贿赂自己时提出的请求，南纱又默默地咬了口糕点。
不过想起什么，南纱又主动问道：“既然这里是师父曾经的居所，那这里是否有留下师父的东西？”
天容律勉强回忆着自己记忆里模糊的蓝镜身影，最后指了指不远处窗边的梅花：“那好像是蓝镜亲手插的花，万年间，于熙每日都会来这里用灵力温养这枝梅花。不过当年蓝镜时常与琉霜他们呆一起，所以我与她并不熟悉，知道的东西也不多。”
南纱跟着看向梅花，取过了一块新的糕点：“那就先不管师父和蓝镜的事情，不过我们要不要让师父来九天城？”
“让她来见于熙和琉霜吗？”天容律有些惊讶。
南纱咽下糕点，满是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竹马：“你忘记了吗，你要飞升了，千律宗的大师兄，弈虚尊者的亲传弟子。”
虽说天容律已经重归九天城，但飞升之事事关重大，千律宗亦不曾剔去天容律宗中亲传的身份。若是天容律一声不吭地就去了初元，弈虚飞升之后指不定就会抡起琴去追着自己的徒弟揍。
“所以不仅是师父，我觉得宗主和长老，你都得去将他们找来。也许你的飞升雷劫不会像以前的前辈一般九死一生，但我觉得，你还是要将这件事告知师父。不管对你有没有帮助，宗里应当都乐意替你守阵，毕竟你始终是律宗的天容律。”
撇开蓝梨是蓝镜尊者转生的身份，蓝梨也算是照看着天容律长大，毕竟当年天容律是和同南纱一起被蓝梨接回天域，平日里能翻进雪殿寻找南纱也是因为有蓝梨的默许。
而蓝梨已是如此，千律宗中的诸多长老以及弈虚宗主更是不用言说。对与天容律这个亲传弟子，千律宗中所有长老皆是尽心尽力地去栽培，天容律将入初元，于情于理都应该知会宗门一声。
天容律注视着手中的茶盏，轻笑着了一声，无奈道：“我倒是忘了这点。”
因为飞升之事未给他带来太大的压迫感，城中魔修更是追着他收尾九天城里的事情，所以他一时间也忘记要提前告知宗门飞升之事。
天容律抬手用灵力创造出成片的纸鹤，引纸鹤往风中飞去，消散于重重灵辉构筑的灵阵里。
“接下来就看师尊他们愿不愿意来九天城了。”
纸鹤们抖着翅膀消失，消亡的方向显然是天域千律宗。
南纱托着腮看着天容律，又挑了块荷叶状的糕点掂了掂：“你现在陪着我没问题吗？后天你可就要飞升了。飞升时的灵阵准备好了？飞升时的地点挑选好了？九天城所有交接的事情处都理好了？傻三弟和便宜四弟的后续也安排好了？”
不过说着说着，南纱又停了下来，指尖卷着自己的发梢，略微思索后接着道：“傻三弟有小凤凰和妖皇太一盯着应该没大问题，就是国师大人的师父不懂在哪，可能得我去盯着他，顺便找静儿和于长老问一问原著，领着国师大人去继承原著里的奇遇。”
已经开始计划凌和接下来好一阵的行程，南纱在心底又推算了一遍自己有无缺漏的地方，在确定并无其他问题后心满意足地喝着茶。
现下的修仙界似乎确实没有什么要处理的麻烦事，唯一还弄不清楚的问题也许只有出自仙宫遗迹的玉衡之百世记忆。
看着南纱一边对糕点挑挑拣拣一边思索的模样，天容律怀抱着双手靠在椅背上，也跟着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天容律不急不缓地道：“魔君之位我已经交了出去，诸多小世界的契约我也交给了魔臣与新任魔君，天道那我也商量好，在飞升后我会避开初元魔域，直接回到星宫废墟收拾残局。”
至于天域宗门，先前也在南纱的提醒下传去了消息。
有诸多魔将在一侧围观，他的师父应当不会在他飞升前再教训一次他这个说飞就飞的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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