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拾六章 蒹葭之思（1/2）

借问江潮与海水, 何似君情与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前隋, 天下纷争, 战事迭起。继在雁门关大捷一举成名后，李世民又在云定兴的麾下参加了大小数十战役。无论战况如何艰难，均百战不殆，这令敌军闻风丧胆，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亦为他后来辅佐父亲李渊问鼎中原，建立大唐打下了极为坚实的基础。

然而, 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却始终有着一个人，一个即便不曾与旁人言说, 但通过眉眼之间流露, 旁人也能知其心底隐藏着的秘密。那个隐藏在他心底的女子明眸皓齿, 蕙质兰心，多才多艺，秀外慧中。是个从内而外, 万里挑一的佳人。最为难得的是, 她懂得他的心事，明了他的伤痛。就像是一双抚琴的手，总是那般轻柔的便拨动了他的心弦。只要与她在一起, 他便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而绝非那个英名在外的战神。

大兴城丽景门, 青苔斑驳, 满目沧桑，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洒在城门上，在地上拖曳出了长长的黑色阴影，更显得莫名悲凉。此刻的大隋外表看似风光，实际却早已如强弩之末，外强中干。文武百官见此情景，早已各打算盘，暗寻出路。唯有少数良将忠臣仍在奋力支撑，方得以保全如今的模样。

今日乃是少将军李世民出征回朝的日子，为表示皇恩浩荡及对其嘉奖，炀帝亲率文武百官到城门出迎。然而等了快半个时辰，却仍不见队伍的踪影。忽听身后的石阶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重重的呼吸，传入耳畔。声音越来越近，在讶异的目光中，梳着双环垂髫，以金钗嵌之。身着胭脂红色齐胸襦裙，腰系黄色丝绦的初云公主杨洁儿须臾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虽只是略施粉黛，却显得清丽脱俗。她见人们呆怔的注视着自己，蓦地收住了脚步，随即露出歉意的笑容。边用右手轻拍着前胸，边疾步向父皇走去。

“初云见过父皇。”她微笑着道了个万福说道。

“初云，你不在宫中好好呆着，来此处作甚？”炀帝故意阴沉着脸，轻斥说道。

“回禀父皇，今日乃是少将军的归期。初云随父皇及文武百官一同亲迎，以示褒奖。”杨洁儿巧笑晏晏的回道。

隋炀帝静默的看着女儿。都说知女莫若父，女儿虽从未将自己的心事与他言说，但通过行为举止，他却也猜测出了七八分。如今李世民虽尚未弱冠却早已战功赫赫。而唐国公李渊更是朝中重臣，自己的心腹之人。日后大隋兴盛还要仰仗李家出力，倘若真的能够促成这段儿女姻缘也是极好的。想到此处，他开口说道。

“虽说女儿家本不该轻易抛头露面，但既然你有此心意，父皇也就只能勉为其难了，你且在此处陪同等候吧。”隋炀帝吩咐道。

“是，初云多谢父皇的成全。”杨洁儿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隋炀帝看着女儿，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并不知晓，这看似寻常的天伦之情会招致是非。此刻站在右卫大将军宇文述身旁的宇文化及正定定的注视着这一幕，眼神中满是愤怒，按在腰间佩刀刀鞘上的右手情不自禁的颤抖着。蓦地，他用眼角的余光发现父亲宇文述正瞪视着自己，怔了一怔，随即露出了泰然自若的神情。

此刻，一骑飞驰而来，在城楼下倏忽停住。报事官在马上抱拳施礼，朗声说道。

“启禀皇上，少将军李世民率军班师回朝，还有五里路即可到达。”

原本已有些疲惫的众人闻言不禁顿时精神一振，纷纷整理衣衫，等待迎接李世民的归来。时辰不大，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将士们在威风赫赫的少将军李世民率领下浩浩荡荡的来到城门。

“微臣李世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世民轻身下马，快步来到隋炀帝面前。双膝跪倒，恭顺叩头。

“少将军快快请起！”隋炀帝满面春风的说道，“你这一路甚是辛苦，朕率文武百官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微臣多谢皇上。”李世民站起身来，肃顺说道，“保卫大隋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谈不上有何辛苦。”

隋炀帝闻言朗声大笑，神情满是欣喜。他环视身边众臣说道。

“少将军果然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能得此良将开疆辟土，乃是大隋之幸！你一路疲累，今日便先行回府休整，明日早朝朕再对此番出征的兵将论功行赏。”

“谢皇上。”李世民抱拳施礼答道。

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隋炀帝端坐龙辇起驾回宫。杨洁儿与李世民悄悄相视而笑，她遂转身随父皇离去。然而这细微的表情却亦没能逃过宇文父子的眼睛。

入夜，宇文府院书房。宇文化及一脸颓然的立在父亲的面前，在父亲语重心长的教训之下，他心中的痛苦变得愈加强烈。与此同时，情绪也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着悄然的改变。

虽出生在官宦之家，但生性单纯倔强的宇文化及自幼便看不惯官场的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然而尽管如此，在命运的驱使下，他却仍是难以逃脱这样的窘局。也正因想要急于摆脱这样的状态，他才会日日带着家丁，骑着高头大马，挟弓持弹，狩猎纵马，招猫逗狗，任性的沉溺于各类酒色欢场之中。因此，被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冠上了‘轻薄公子’的称号。

生活如此，爱情亦如此......

他自幼与杨洁儿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成年后，对她亦是满心满意，百般呵护。然而，即便如此，她却毫不领情，只是简单的用兄妹之情将他置之于心门之外。原本他还在被动的等待。等待她有朝一日被感动，敞开心扉接纳自己。通过今日之事，他才明白，此世间并无那般纯粹的真爱，人与人之间不过都是武力与霸业的抗衡罢了。而杨洁儿之所以能够属意李世民，也不过是虚图他的战功之名。既是如此，他便也就此狠下心来，与其对抗，看到最后究竟会是谁抱得美人归？

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草场深处两匹马悠悠然的吃着青草。身着月白色公子衫，高盘束发的李世民手持洞箫，凝气吹奏。声音呜呜咽咽，缠绵悱恻。他的眼睛凝视着前方在轻风吹动下不断摇曳的草木，心中满是怆然。不过刚刚归来数月，这战局愈发变得紧张严峻。山东的瓦岗军，河北的窦建德军，江淮的杜伏威军，相继而起，同时向大兴城挺进。再加之新近由王薄领导的长白山首义，局势变得愈发岌岌可危。当真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世民哥哥，洁儿晓得你在心烦什么？其实洁儿同你一样，每日都在祈求战火平息。”杨洁儿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道，“若是真到了那天，咱俩隐居山野，自食其力，可以过上平淡安乐的日子。”

“若真到那时，你又作何打算？”箫声蓦然停止，李世民放下萧，满目温柔的看着杨洁儿问道。

杨洁儿坐直身子，玉手拖着香腮，憧憬说道。

“等到那日，你不是威风八面的将军，洁儿亦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咱们在乡野盖上一处小院子，院里种上花花草草，然后再生养一群孩儿。晚上，世民哥哥教导儿子读书练剑。洁儿则指导女儿习字女红。倘若再有闲暇，咱们便全家结伴出游，尽享天伦。一世时光不过匆匆数十载，弹指之间罢了。世民哥哥，你觉得可好？”

世人都羡神仙好，鸳鸯比翼在人间。李世民凝视着杨洁儿，心中早已被幸福填满。稍顷，他将其拥入怀中，耳语说道。

“洁儿，你放心。总有一日这战火会平息，到那时世民哥哥每天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去过真正属于咱俩的日子。”

杨洁儿轻轻靠在李世民的身上，目光明亮，笑意盈盈。

风起时，天地苍茫，迷离朦胧。

君恩重，人心重，未知各各将何用？思量二事一般情，贤愚忧乐皆相踵。大道不见是非心，名利器尘如幻梦。生于乱世遇时平，掌握纵横谁纪颂。善念入无边，恶也不知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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