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擦肩而过（1/2）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凉州主街，驼马喧喧, 行人如织。春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人们身上, 街道两侧满布着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茶楼，酒馆，当铺，商号与作坊。人们做买做卖，笑语盈盈，好生热闹。蓦地一阵清脆震天的爆竹声响, 人们好奇的循声而来。但见天香客栈门口红毡铺地, 店家周义身着松花绿色绸缎衣衫, 春风满面的伫立在门旁。双手抱拳, 笑容可掬的迎接着诸位宾客。随着人们步入客栈，原本极为萧条冷清的大堂顿时变得座无虚席，喧闹无比。

因客栈是在秦王李世民的主持下才得以重新开业，又有先锋将军子书江远的到场祝贺, 故此人们纷纷争先恐后前来, 欲一睹这空前难得的热闹场景。

一楼大堂, 窗明几净, 十数张桌椅全部焕然一新。迎面正中的墙上挂着已经装裱好, 由李世民亲笔所题的店名。字迹矫若游龙, 苍劲有力, 乍看便知其功底颇为精妙。宾朋满座，欢声笑语。正中过道，穿着素色布衣，肩上搭着白色布巾的小二端着酒菜脚不沾地的来回穿梭。宾客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甚是热闹。

倏然，门帘被人从外面轻轻挑起。女扮男装，容貌清秀的阿依努尔快步走入店内。只见她头上高束发髻，身着青碧色衣袍、腰间系银腰带、斜佩御游剑。威风凛凛，仪表堂堂。在她的身后有一个穿着茶色布袍，年约十岁左右的男孩紧紧相随。不是旁人，正是童兵阿强。环视片刻，她二人见位置均已坐满，只余下正对着二楼雅间之处。稍作沉吟，径直向那里走去。

此二人今日之所以前来并不单单是为了凑热闹，而是为西突兵士进行粮草采办。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从来到凉州城外，阿依努尔便主动担下了这一重任。今日在她的率领下，十余个通晓汉话的西突士兵装扮成汉人模样，与百姓混为一处。悄悄进入城中。采办完了营中生活常用物资，众人仍见天光大亮，故决定分头行动，好好浏览下这凉州城中的美景。孰知，还未走出多远，阿强便嚷着腹中饥饿，于是便循声而来，先美美饕餮一番再说。然而她却并不知晓，命运在冥冥之中已做出了安排，而她此行不过是因势而动罢了。

须臾，热腾腾的饭菜便被端上了桌子。阿强看着饭菜，垂涎欲滴。无需相让便将手伸向盘中。突厥人不同汉人，自古便是以手把肉类为主。因此即便是面前放着勺子，却也不去使用。

“阿强。”阿依努尔见状，连忙拉住了他。随后将勺子递到他的面前，缓声提醒道，“要用勺子哦。”

阿强脸色臊红，接过勺子，照猫画虎的舀起菜来，放进嘴中。阿依努尔含笑而视，目光中皆是鼓励。稍顷，她忽地感到腹中一阵疼痛。对阿强稍微嘱咐了几句，起身急急向着客栈后院的厕所奔去。

二楼雅间，子书江远右手拿着茶盏，趴在木制楼梯上，俯身向下看去。环顾四周，只见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倏忽，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沉重而有力，即便是没有回头，他也知晓是何人前来。果然，不过眨眼之间，辰灵便已到了他的近前。

“公子。”辰灵凑到子书江远的近前，耳语说道，“兄弟们方才打探来报，近日附近一切如常，并未发生其他的变故。”

“哦。”子书江远默了一默，随即吩咐道，“再探！”

“是。”辰灵抱拳施礼，转身离去。

子书江远继续俯身下望，目光难掩失望。近日，他已命辰灵秘密将盘武门弟子安插在这附近。倘若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可因事而起。孰料，却始终未有旁的发现，还真是令人好生诧异。

子书江远正漫无目的想着，突然眼睛直直的定在了楼下的一张木桌上，神情也随之变得激动起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正独自坐在那里，其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把古剑。看似非常眼熟，恰在此刻，自己腰间悬着的至图剑也发出了清脆的嗡鸣之声。好似见到了自己久别重逢、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意中之人。

“御游？灿姬？！”子书江远的身子猛地一颤，眼神满是热望，脱口而出。

不过只是匆匆一眼，他却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迅即转身，正欲仓促下楼，脚步却戛然而止。今日临来之前，秦王的嘱咐犹在耳畔。身为人臣，他自是知晓此时正是案情的关键。此刻自己身肩重任且不可错走一步，以免打草惊蛇。想到此处，他勉强镇定精神，宽慰自己。

“灿姬已失踪一年有余，音信全无。刚刚不过是看花了眼，虚惊一场罢了。”子书江远喃喃自语说道，“江远，秦王如此厚待于你。身为臣子，你且不可辜负他的期望才是。”

想到此处，他缓缓转身，回到原处。待再次俯身向下张望，却见楼下再无那孩童与宝剑的踪影，只余下了一张空荡荡的桌子。鞘中的至图剑不再作响，好似哑了一般。见此一幕，他的神思不禁恍惚了起来，方才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任凭是谁，只恐都难以说清。他颓然的走入雅间，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唇边泛起了自嘲的笑。

关山万里远征人，一望关山泪满巾。青海戍头空有月，黄沙碛里本无春。

凉州城外，星空璀璨，皓月皎洁。几百个黄褐色的牛皮大帐紧紧相接，延绵数里，极为壮观。帐篷前，身披铠甲的西突士兵们围着熊熊火堆，边用木架烤着腌牛肉边天南海北的聊天。

“阿强你这个傻小子，不好好的在草原上牧马，偏要跑到此处戍边。你以为这里是很好耍的吗？要是一旦打起仗来，躲都没有地方躲。”一名士兵反手为刀，假装在脖颈处划了一下，“那些刀枪可是不长眼睛的，只要轻轻一扎，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众士兵闻言朗声大笑。此时虽说条件艰苦，但身为游牧民族的突厥人向来生性乐观，并不以此为惧。

“我才不怕呢。”阿强瞪视着他，神情羞恼。皱了皱鼻子，傲然说道，“阿强今年已经十岁了，天将将军都说我可以摸枪了。”

“傻小子，你不要听他乱讲话。”阿强身边的一个老兵安慰道，“他就晓得吓唬人。”

“对了，好半天都未见到阿依努尔姐姐，你们可否晓得她去了何处？”阿强好奇的问道。

“你可听到了那风中传来的火不思琴声吗？阿依努尔将军今日黄昏从凉州城归来就独自上山去了。阿强，你去送些烤好的牛肉给她吧。”一名兵士用手指着后山的方向，关切的说道。

阿强循声望去，只见群山在月光之下重重叠叠，远山近岭在暗影中迷迷茫茫，不辨方向。火不思琴声如泣如诉，哀婉缠绵，深情缱绻。

后山，阿依努尔独坐在山顶的巨石之上，目光定定的直视着前方，怀中弹拨着火不思。琴声幽幽咽咽，似有相思之意。虽说此刻她身在此处，心却早已不知飘渺到了何方。而在此时，天香客栈中的一幕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而出。

天香客栈一楼大堂，阿依努尔刚刚走入便听到了从二楼传来的那声轻唤。声音虽不大，却足以令她万箭攒心。她不禁呆呆循声望去，不过只是惊鸿一瞥，却让她如同电光石火，瞬间打了个寒战。只见那男子如同梦中见到的一般，身穿一袭白衣，乌发半绾半散的披散在脑后，光滑柔顺的如同上好的绸缎。白皙的肤色，清澈的眸子，目光如火焰般炙热，正盯着她那把放在桌上的御游剑。不知何故，她突然心跳得极快，如同小鹿一般乱撞。大脑瞬间也好似眩晕一般，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脚下也仿佛生出了千万朵云彩，双腿绵软，无法动弹。待略微定了定神，她看到那男子不知几时已身影消失，遂快步来到桌旁。拿好宝剑，拉上阿强，飞也似的离开了客栈。

琴曲声声，处于黑暗之中的阿依努尔心魂感到了深深不安与茫然。与此同时，还夹杂着说不清楚的烦乱。那个男子究竟是何人？不过萍水相逢，为何她会如此这般忐忑难安？莫非说他二人之间真的有何关联？

“姐姐。”阿强站在她的身后，轻声叫道。

阿强已在此处呆立了半晌，阿依努尔却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全然未发现他的存在。没奈何，他方才主动开口。

阿依努尔因为突受惊吓，双肩一颤。她放下火不思，转身幽幽的看向了阿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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