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上元相慕（1/2）

阑珊火树鱼龙舞, 望中宝钗楼远。爆竹余红，琉璃剩翠，待属花归缓缓。正乍敛烟霏，陨星如箭。旧事惊心, 一双莲影藕丝断。

莫恨流年似水, 恨消残蝶粉，韶光忒贱。细语吹香，暗尘笼鬓，都逐晓风零乱。阑干敲遍，问帘底纤纤，甚时重见？不解相思, 月华今夜满。

帝休室内, 静立窗后的子书江远待听到室外再无半点声响, 方才寂寥转身, 踉跄着来到床前，缓身坐下。此时他的神情显得极为颓然，恹恹而无半点生气。

适才灿姬在室外所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敲击进了他的心里，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令他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冷漠防线无时无刻都有垮塌的危险。然而扪心自问, 大唐刚定, 如今他又身处在这波澜壮阔的风云之中, 日后的命运究竟如何, 恐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把控。即是如此, 又何必再把她拖进这无边的苦海当中, 过着颠沛流离的动荡生活，他不忍更不愿。

灿姬，若这就是天定命数，就让我一人承受吧。天地苍苍，人海茫茫，此生唯愿看到你的如花笑颜，若有来世，我定会自来寻你。终有一日，你我夫妻终获团圆。

刻骨铭心不能忘，举案齐眉费思量。

他兀自想着心事，不知何时竟生出了沉沉困意，随即身不由己的陷入到梦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半梦半醒间感到了面前似有人影晃动。睁眼观瞧，方才知晓，此时竟已到了酉时时分。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烛影摇曳处，袁天罡正独自立于床边，微笑的注视着他。他慌忙坐起，目光满是惊诧。

袁天罡见状，不禁轻笑一声，兀自走到案几前，提壶斟了两杯茶。随后转身回到原处，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子书江远。

“江远失礼，竟不知先生几时前来？”子书江远喝了口茶，随即诧异的问道。

“无妨。公子今日受惊，本应好好歇息才是。”袁天罡关切问道，“公子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先生挂怀，江远无碍。”子书江远慨然说道，“江远身为大唐臣子，为国分忧，死有何惧？倘若可以披沙拣金，寻到幕后的真凶，即便再加二百廷杖我也甘愿。不过也要多亏先生与皇上商定的苦肉之计，方能今日有此结果。”

“袁某也要多谢公子的细致配合，此计才可如此顺利，竟能瞒过了秦王。”袁天罡赞叹说道。

二人说到此处，同时朗声大笑，心中更具知己之感。

“公子，今日只是首战。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日后还需谨慎行事才是。”袁天罡提醒道。

“哦？不知先生所说的‘螳螂’可否已有所动作？”子书江远紧锁双眉，问询说道。

“至少可以听到蠢蠢欲动的声响。”袁天罡默了默，稍作思忖，继续说道，“公子，再过半月便是除夕。此事不妨先放一旁，待你养好伤后再作商议不迟。”

细草穿纱雪半消，吴宫烟冷水迢迢。梅花竹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

除夕之夜，万家团圆。皇城长安彻夜烛火通明，通宵达旦。这一日，从王公到百姓家家户户席地而坐，畅饮狂欢，好不热闹。

琅玕院饭堂内，子书江远居中而坐，全府上下百余人分坐两侧。众人边饶有兴致的喝着花椒酒，边津津有味的品尝着偃月形馄饨。欢声笑语，甚为喜庆。因为暗藏心事，刚刚酒过三巡，他便有些微醉。不免面色赤红，目光迷离。朦胧之中，他侧头看向桌旁，只见灿姬不知何时竟坐在那里，巧笑倩兮，顾盼生辉。待他兴奋的伸出手去，那身影却倏忽不见。只余下他孤单一人，目光错愕的呆坐原地，在语笑喧阗中怅然若失。

他并不知晓，就在此刻，灿姬正站在郇国公府后花园的白梅树下，望月兴叹，陷入悱恻感伤的相思之中。清风拂过，梅花纷纷飘到空中，旋转而落。俨然只只空灵飘逸的玉蝶，扇动着薄翼，降临到人间。往事历历在目，不觉身却已远。情犹在，岁月长。

灯火家家市，笙火处处楼。上元佳节，满月如盘。街上挂满了各色彩灯，观灯的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

归云阁，身着青色男儿衣衫的灿姬坐在二楼临窗僻静之处，自斟自饮着。此时的她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的顺在背后。若不细细分辨，真不知是谁家的俊俏小儿郎。

“小二，上酒。”她捧着酒坛向碗中续酒，见倒不出来，醉意熏熏的唤道。

店小二闻言而至，见此情形，连忙劝说道：“公子，莫要喝了，你已经醉了。”

灿姬怒目而视，将手中的酒坛扔到了地上。酒坛落地，发出了清脆的炸裂之声，瞬间化为碎片。在小二惊愕的注视下，她猛然起身，劈胸抓住了他的衣衫，失控的喊道。

“本公子要酒，你若是想要活命就快些上来。”

小二双手合十，连连求饶。灿姬却借由酒劲，仍旧不依不饶。正在拉扯之际，一只手蓦然伸来，快速将二人分开。待她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子书江远。

二人静默而视，任凭百般滋味在心底无声蔓延。片刻，灿姬冷笑一声，吩咐道。

“小二，快去取酒，本公子今日要同这位子书公子共饮此酒，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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