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变（1/2）
“驱虎吞狼，这计用得妙。”裴夫人听说王灵引了王承志分干股, 怒极而笑, “晚云还口口声声说王二郎心思纯善, 让她知晓，还有何脸面与我分辨。”
“到底不能告诉小娘子不是。”于嬷嬷苦笑。
“是啊，别打搅她。小孩子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偏要做什么。不是那事儿多好, 是和我赌气呢。也是我先前想差了，拦着做什么, 且这么不疾不徐若有似无的放纵着，到了收尾的时候, 一举成擒才好。”
裴夫人感叹一句, 又问于嬷嬷，“依嬷嬷看, 咱们如何办才好。周家那边也有交情, 可郎君已亡，交情越用越淡薄，用在这竖子身上，可得当？”
“夫人心中早有答案, 何必问老奴，咱们裴家是靠几个铜钿支撑着吗？”于嬷嬷笑答。
“是极，还是嬷嬷知我。今日裴家还能让人高看一眼, 一为裴氏千载的名声, 二为郎君舍生取义的气节, 晚云经营家业，不过锦上添花。如今这花儿要不要都不打紧，是我魔障了。让这小孽障一气，险些舍本逐末。”
“夫人心里是明白的，不过顾忌着小娘子的面子呢。”于嬷嬷接着奉承。
“嗯，你让老掌柜的接手，把该裴家的份子退出来，要快，最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那小娘子这边……”
“卡着时间，事发之前先让他们见一面，稳住晚云。之后不许她出门，带着她挑衣裳首饰，准备出孝交际。”
“是，听夫人的，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主仆两秘密议着事务，忽听外面有通禀之声：“小娘子、容小娘子、陈小娘子到了。”
“夫人，快，歪在塌上。”于嬷嬷赶紧把她们刚才看的信纸塞进怀中，拿了薄被过来搭在裴夫人身上。裴夫人斜斜靠着，脸色苍白，瞬间就成了病弱不能理事的花瓶夫人。
“我儿，来了，咳咳……”
“阿娘，怎么又咳上了，我让厨房备的梨膏不管用吗？”
“管用的。”裴夫人瞧着还是爱说短句，好似气力不济，说话都不能支撑。
于嬷嬷从旁补充，“娘子这几日已经好多啦。就是家事繁杂，若小娘子能全然接过去，娘子也好养病呢。”
“我不是早管着家里事情吗？”
于嬷嬷苦笑，“以往，小娘子管着，夫人还提着一颗心，后面过一遍才算呢。如此劳心劳力，这才不能养病。这回是全然交给小娘子管，小娘子再不管啦。小娘子不必忧心，练手而已，即便出了什么差错，也只在咱们自己家里。”
裴晚云一惊，难道她自以为掌握府中权利的成就居然是假的吗？被打击的裴晚云不服气，赶紧应下，她就不信她连缫丝厂都管的好，难道还管不好一个宅子？
送走裴晚云，裴夫人叮嘱道：“把那些不安分的刺头儿往前推，多给她找点儿事。”
王灵这边，云衣裳铺子引了王承志入干股，果然消停许多，裴家人也不再坚持拿大头，要主动权。王灵派王伞再去一趟北方，多运些白叠布回来，好不容易打通了商路，白叠贡布的名声不能丢。
期间裴晚云与王灵见了一面，“我娘现在松动了，你瞧，她都愿意让我出门了。我再忍忍，等过些日子，她估计也就看开了。铺子上我这边先委托给我家老掌柜，等我娘松口了，我再接过来。”
王灵看了看守在房门外的丫鬟，并不如此乐观。王灵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字，问，“可信？”
裴晚云点头，可信。“放心吧，我家正在筹办出孝的宴会，忙完这段日子就好了。”
裴晚云交待了一番，又领着人回去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再找不到坐在桂花树下闲谈的舒适。
王灵站在院门外送她，从前她来的时候，孤身一人，最多带着羽儿。如今出门，一脚抬八脚迈，已是大家贵女的排场。
见过裴晚云的第二天，王灵就收到了老掌柜的最后通牒：“我裴家乃清贵之家，不愿参与商贾事，退股是一定要退的。”
王灵眼前一黑，厉声道：“铺子可不是我一个人铺子。”
“王二郎放心，老朽也只退该有的。”老掌柜拿出当初签的契约来。开云衣裳这个铺子的时候，约定好王灵与裴晚云个占一半。此时王灵已经送出了一成给王承志，说起来他只占四分。若是裴家拿着这个，说自己是最大的东家，想要经营权，那更是麻烦。
但裴家不会做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份子多，可不参与经营，人脉不足，中间又有地头蛇王承志在。裴家不能对上王承志，干脆釜底抽薪，撤了份子，云衣裳这铺子开不下去，王灵只能自认倒霉。说不得王承志还要嘀咕一下，前脚送了干股，后脚铺子就跨了，这不是讹他来了吧？
“我原不是与你签的契书……”
老掌柜摇头叹息，“王二郎啊王二郎，你怎生还不明白，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裴家是何等庞然大物，如今还肯与你讲道理。你不就驴下坡，难道要等着官府破门吗？我们家小郎君的恩师，正是成都府尹周公。千载大族，枝叶藤蔓多不胜数，姻亲故旧官场人脉，那伟力不是你能想像的。”
“我要见本人。”王灵坚持。
“罢了，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这契书上原本也没有退股的期限，老朽不欺生不欺幼小，退股时请了绸布行会的掌事，不会让你吃亏。”
王灵冷笑，只要退股就是他吃亏，他入绸布行会才多久，本就因兴起之态招人眼，如今正给人落井下石的机会。
王灵赶紧去找裴晚云，裴家门房却不肯收拜贴。转到后巷，后门早已封死，王灵再往里面走，发现那棵桂花树延伸到院外的枝叶都被锯掉了。
王灵连忙跑过去察看，只见裴管家指挥着小厮正搭着梯子锯树枝呢。
“你们在干什么？”
“哎呦，这不是王二郎吗？二郎安好啊！”裴管家高声朗笑迎了上来，“这树纸条伸得太广，遮着我们府上太阳，主家吩咐把树锯了。二郎放心，我等再没有伤着院中树枝。”
王灵看了一眼倒落地上的枝干，知道这是裴家在敲打自己。他本想仗着离裴家近，从桂花树翻墙进去。而今看来，裴府铁定加强守卫，不是他一个人能闯进去的。
“正巧，二郎回来，正有事与你商量。”裴管家堵在院门口，王灵只得开门让他进来说话。
院子外面小厮长工嘿哟嘿哟的号子声不绝，裴管家入了正厅，拿出当初租房子的契书，笑道：“对不住二郎，主家想要翻修房屋，这后巷的仆人院落也要归入花园，不能再租给你。二郎放心，按照契书上约定的，三倍赔二郎房费。原本只租了三年，而今还有几个月就到期。现在不仅房费回来，还有得赚，二郎好运气啊。”
王灵一把抢过契书，当他是个身上只有几百文铜钱的穷小子，觉得三倍是再也不会有人违反的高价。如今看着裴管家推过来的小匣子，百十两银子又何曾放在眼中。
裴管家含笑奉上赔款和契书，不计较王灵恶劣的态度。“还请二郎在明日搬出去，主家修花园，明日就要动工了。”
王灵气极，可人家按照契书办的，道理上没有错。王灵又找不到门路接触裴晚云，只得恨恨搬了出来。
这小院当初是按照长居布置的，如今什么都要搬走，他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少不得雇人帮忙，王灵只带走贵重东西，剩下的劝交给帮佣，直接搬到缫丝厂去。
想到缫丝厂，王灵悚然而惊。
裴家先从铺子退股，尔后赶走他，让他没个立身之所，没道理会放过缫丝厂。如今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若是缫丝厂裴家也退股，才是灭顶之灾。
王灵赶到缫丝厂时，果然工人已经躁动起来。雁儿换了一身绸衣，站在厅堂上，作为裴家的代表与王灵说退股的事情。
“契书在此，王头儿瞧着若是没错，还请分割财物，裴家要退股。”
“怎么个退法。是想要分地皮、分机器，还是分银子。”
“王头儿说笑了，裴家清贵，怎会经营商贾之事，只要把该我们的银子退回来就是。”谁家厂子、铺子会存这么多流动资金，若是赔不出裴家该的份额，只能卖厂子。临上轿子现扎耳洞，这么短的时间，又上哪儿去找买主。若是此时裴家更无耻一些，改头换面，找个人来扮演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富商，不废吹灰之力，可得缫丝厂、铺子。
不用怀疑，裴家有这样庞大的现金流和人脉。
王灵心里清楚，面上冷笑，“清算，裴家退股，直接给银子。”枉他总嘲笑裴晚云天真，他更天真，写契书的时候连退股都没有约定清楚。当初他也没想到能做到如此规模，更没想到曾经志同道合相谈甚欢的人会毫无预兆、分道扬镳。
“还是王头儿爽快，我带了积年的老账房来，盘账很快的。”
王灵已经没功夫生气了，这时候才知道裴晚云夸裴雁能干没夸错，果真忠心耿耿能干爽利，还防着他用盘账拖时间呢。
裴雁说这些话的时候没背着人，很快厂里消息就传开了，裴家要退股。
“那咱们怎么办？没有活儿做，就没有饭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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