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婿（1/2）

三人俱是一怔。周恢正总是教育儿子们尊师重道，最头疼的就是混不吝老三, 没想到他长进这么快。

李学士手疾眼快, 在周栖臂肘处一托, “小公子多礼了。”

周恢正极力主张，“他应当的。”

周栖一开始是不由自主，等脑子跟着反应过来, 便顺势在青石砖上跪倒，行叩头之礼。李学士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上下打量一番, 对周恢正赞道, “令郎仪表堂堂，好气度啊。”

周栖心里高兴, 愈发把腰挺直。周恢正在旁却不以为然, “李兄谬赞，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李学士不信地哦了一声, “是周兄过谦。”

周恢正难得在金光县遇到一个饱学之士, 有倾盖如故之感, 恨不得将这些年的心结都说一说。他指着周栖叹气，“李兄有所不知，犬子自幼顽劣, 在读书学问上没有天分, 只会醉心酒色, 整日与云州那帮商贾纨绔混迹一处。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他却是顽石一块, 不开窍啊。”

李学士不由又审视了周栖一眼，也跟着周恢正摇头。周栖有些慌，连忙小声提醒父亲，“儿子都已改了。”

周恢正冷哼，“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边说边携李学士进屋，向他展示自己在金光县收集的古玩拓贴。

这里穷乡僻壤，老百姓平日在地里挖出什么都不在意，家家都有那么一两件小玩意，给钱给粮食就卖。而且作为流放之地，除了朴素的百姓，这里近百年来也接纳了不少风光一时又最终落魄的达官贵胄、文士名人。大家来了都要留些念想，抒发胸臆，以致县里留下不少石碑、题壁，县东边的石头山包上还有摩崖。周恢正亲自前往寻访，亲自制作拓片。

李学士也是同道中人，两人指指点点地品评，忘了吃饭。周栖老实地跟进来，立在门口等着，周恢正偶然抬头瞥见他，“你还在这扫什么兴。”

李学士抬手拦道，“周兄此言差矣，还请小公子一道用膳，在下岂能喧宾夺主。”

周恢正见他这么说才作罢，抬手相请，笑道，“瞧我光顾着与李兄看字，忘了请客吃饭。”他又吩咐周栖，“那你就留下伺候。”

周栖诺诺应了，过去给两人布筷夹菜。周恢正见他就顾着手下忙，这么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还憋得额角冒汗，不由又生出不满，只当着李学士没有发作。

李学士也不免留意到周栖，随口问，“小公子可成家了。”

“原来订过一门亲，被他胡闹搅和了，说来惭愧……”周恢正想起这个就摇头，难以启齿，喝令周栖，“你自己说说！”

周栖巴不得一声，“晚辈已成家了，房中只有一位正妻，今年刚添的儿子。因父亲在外，婚事由祖母做主，我来金光县特为禀报。”

周恢正厉声打断他，“你还有脸说？怎不说你娶了个奴婢，在周家史无前例。”

周栖提袍在桌边跪下，“有妻有子就是儿子的福分，儿子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周恢正原本是顺口教训他两句，没料着他能回嘴，还当着外人的面剖白起心迹来。虽然李学士笑容始终如一，并没见怪，可周恢正脸上挂不住，胡乱把周栖赶走了。

周栖不敢就去歇息，在院中垂手立着。夜幕四合万籁俱寂，他心里却乱糟糟的，毫无头绪。他之前听同心说过她爹在犁州，没想到从天而降在金光县遇着了。想想也不奇怪，皇上病重大赦过两回，以致流放的犯人一直在往回走的路上。他想必是从犁州辗转到金光县，也不知最终落脚会在何处。

吃完饭，周恢正盛情请李学士留宿。周栖已命人将客房收拾出来，不等周恢正吩咐，就铺好了上等的细软被褥，备下清茶解酒。李学士也不推辞，摇摇晃晃地回房。周栖本想跟他说明同心的事，见他醺醺然的模样只得作罢。

第二日一早，李学士起身，小厮们来伺候洗脸刷牙，他反倒还有些不惯。周栖捧着一个锦缎包袱过来，“晚辈一点心意，请伯父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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