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钱(2/2)
一路来到大门口,周栖刚要与他作别,一阵粉香气就迎面扑来,他还未看清来人,肩头就被捏了一下,“三爷!多少日子没见,还是那么威风堂堂!”
周栖略微一惊,转头一看,却是月巷的老鸨。
他眉毛当即就立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他看看左右的门房小厮,众人都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大气也不敢喘。
老鸨也不见外,“我们挽珠、瑜娘日日盼着三爷,可不知三爷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不见个踪影,害我女儿以泪洗面。”她说着就以帕掩面,抽抽噎噎地假哭了两声。
张松亭哪里见过这阵势,在一旁憋红了脸,退避三舍。
众目睽睽,且又在自家大门口,周栖不愿和她拉扯,“爷爱什么时候去你管得着么,少在这碍眼。”
老鸨知他脾气火爆,没骂她还算轻的,涎脸笑道,“爷什么时候去?老奴让她们姐妹俩好好准备准备,给爷排演新曲儿,再叫上一桌百香楼的酒席。”
周栖一听她这话,就知道是来要钱了。他嫌麻烦不愿多说,不耐烦道,“要多少钱……”
后半句“账房支去”还没说出口,他就对上张松亭惊愕的目光,生生把话噎了回去。
老鸨以为他问多少钱,扭扭捏捏了一番,嗲声道,“三爷沥沥拉拉一点儿,都够我们喝一壶的了。我们小本经营,想着存点酒菜钱,以免三爷来了照顾不周。”她伸出一根手指,“老规矩,一千两,什么时候花完咱再算。”
周栖听她说得恶心,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厌烦。他久不去月巷,这几个月更连想都没想,早就不惦记了。他平素又最爱面子,被老鸨冲上门要银子还是头一回,况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跟张松亭哭完穷才来,他总不能自打耳光。
“爷往后去,现账现结。”周栖沉着脸,“存银子这项就捐了罢。”
老鸨没料自己殷勤上门,反而弄巧成拙,“三爷,这怎么话儿说……”
周栖瞪了门房一眼,门房会意,忙上前将她连请带赶地撵到阶外。周栖这才咳了一声,阴森森扫视左右,“愈发有规矩了,等爷有空再剥你们的皮!”
他又转头对张松亭笑道,“我出门几天,家中就乱得不像话。”
张松亭在旁看得明白,心道这不是你回来才引得人家上门的么。他见周栖一视同仁,也没松口给老鸨银子,也许是真的缺钱,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三爷放心,张记操办好了,一年也有四五万的进项。”
周栖胡乱应了,叫小厮们扶他上车,赶着把这尊神送走。
张松亭去了,他转身迈入门槛,看也没看老鸨一眼,只呵斥左右,“当好你们的差事,别给爷丢人现眼!”
门房都唯唯诺诺应了,有苦说不出。都知道三爷在月巷有个顶好的相好,人家妈妈趾高气扬地上门,以往都是拿银子打发,谁还敢空手赶她走不成。如今一看,只怕月巷的好日子到头喽。
周栖心里烦乱,负手往回走,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径自绕到后院来找同心。
同心正在做针线,就见他气势汹汹地进来,“爷没留张老先生吃饭?”
周栖倒把这茬儿忘了,想到张松亭既没拿到钱又饿着肚子,不免可怜了他片刻。他默然走到同心对面坐下,同心放下手头东西,下地去倒茶。
他见她正在给自己做里衣,诧然道,“这都入秋了,还没做完?”
同心脸上一红,“芳细一走,奴婢事情多,没工夫做针线。奴婢想找个丫鬟到上房当差。”
周栖也不甚在意,“你安排就是。”
同心端茶给他。他也不喝,手指在桌角敲了两下,“听说你这阵子俭省了许多开销。”
同心见他忽然问起,只道有人背后告状,“奴婢是省了不必要的开销,却没有俭。新宅吃的用的还等同原来,不会有损爷的格调。爷赏一口饭吃,奴婢不敢不尽责。”
周栖挑眉,“尽责?怎么月巷那一千两的例银,没见你俭省呢?”
同心没料到是这件事,更没料到他反上门兴师问罪,不觉好笑,“那是爷自己花出去的钱,奴婢管不着。”
周栖不知怎的,听她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嘴里恨恨道,“不管正好,又没求着你管。”
同心莫名其妙,“那爷发哪门子脾气。”
“我发脾气了么?”周栖话一出口,听到自己语气确实是不善,他顿了顿,“我是心疼那一千两银子,都多少日子没去月巷了,你这儿还给人家钱呢!让你管家,就是这么乱花钱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