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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翻案(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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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内, 产后虚弱的皇后陈妤悠悠转醒, 身边只有美音伺候着。她抬头问:“美萍呢?孩子呢,男孩还是女孩, 健康吗。”

到底是身上掉下去的亲骨肉,皇后陈妤再冷血, 再算计,心里还是爱孩子的。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找宝宝。

美音犹豫再三,跪在床榻前,还是把刚才的惊险一一说了。

“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合格, 才让她一出生就受了这么大的苦!”

皇后陈妤扶床嚎啕大哭, 元熙帝站在二门处, 听着内门里阵阵哭泣声。帝王之心一阵愧疚,想起虚弱、命悬一线的女儿越发自责。

元熙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一屁股坐在地上, 抬头望着雕梁画栋的宫殿, 突然感到一阵凄凉和绝望。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韩懋之自认为这一生不算花心, 只爱过两个女人。后宫佳丽稀薄,他也从未想过充盈。和偏偏曹玉琢和陈妤势不两立。

太-子-党和楚王党斗的不可开交。朝堂后宫没有一处让人气顺的地方。

这些天元熙帝噩梦连连, 时常梦到涿州陈家满门抄斩的惨案。梦到老越国公在战场和他并肩作战,小舅子陈颉和他同壕抗敌的情景。

有次韩懋之被敌军长-枪捅穿肺部, 将死之际。陈颉拼劲最后一口血劲救了韩懋之。

陈颉背上被砍了九刀,大腿还中了两箭。他背着韩懋之, 一步步从死人堆里往回走。

韩懋之对陈颉说:“你放下我, 逃命去吧。兄弟, 我不会怪你的。”

“不行。”

蜿蜒血迹拖着草丛, 走了十公里后,韩懋之实在于心不忍,垂泣道:“今后有我一口汤喝,就有你一口肉吃。”

“不用。”

陈颉干燥着嘴唇,望着天上烈日,冒着白烟的嗓音干哑道:“对我姐姐好就行。”他微微偏头,含着泪,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怎么着,他表情十分痛苦,“韩懋之你一定对我姐好。”

“一定要啊!”

陈颉拼着半条命把韩懋之带回城,闭眼之前只说了一句:“我答应过她,一定会活着把你带回去。”

那时韩懋之才知道,原来妤儿这么喜欢他啊。所以后来他才愿意带陈妤上泰山封禅祭天,不想直接把曹玉珠接回宫。

并非他嫌弃糟糠。而是他的心已然另有归属,韩懋之对曹玉珠有责任……曹玉珠是他卑微时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他不可能弃之不顾。

陈妤是屈尊降贵嫁给他的。她已经受了够的委屈,韩懋之亏欠陈家一条命。不想再亏欠陈妤的心。

起初,韩懋之真的是这么想的。他对天发誓!

可为帝之后,如山的压力纷至沓来。韩懋之被政事磋磨的疲倦,曹玉珠又恰到好处弥补了他内心的亏损。渐渐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是是非非。

元熙帝第一次知道陈妤和陈颉的龌龊后。没有任何怀疑的就相信了。

原因无他,陈妤陈颉本就亲密的不正常,最初韩懋之还安慰自己他们是龙凤胎。

事情被揭穿的一刹那,韩懋之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年陈颉把他背回城后。陈妤跑过来看他的伤,意外从他的嘴里得知陈颉的伤情后,脸色大变。

夺帐而出。

韩懋之穿好外袍急忙追去。

正好看到,陈妤坐在陈颉床边,捧着他的血衣裳在掉眼泪,“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让人难过……陈颉,你怎么可以把自己伤成这样。”

陈妤的眼泪比万箭穿心还让陈颉痛,他忍着伤口撕裂趴在床沿,自下而上看她掉眼泪,不住的做鬼脸哄劝:“阿姐别哭。妤儿,妤儿……你抬头!你哭什么,我不是把韩懋之给你带回了吗。”

陈颉疼的满头冷汗,脸色白发。陈妤嚎啕一声抱住他的,“我心疼你受伤啊,我心疼你痛啊。陈颉你疼不疼,痛不痛?”

当时韩懋只觉得姐弟情深,虽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终究陈颉对他的救命之情占了上风。加上陈颉陈妤是龙凤胎,亲姐弟。故而不曾深疑。

窗户纸一旦被捅破,种种过往的细节一一浮现在眼前。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小舅子,和他的姐姐,自己的皇后搞上了。两人还生了一个孩!子!

元熙帝恨得咬牙切齿,帝王雷霆之怒,岂是涿州陈家消受的起的。

此时此刻,陈皇后也躺在凤榻上,缠想陈颉。

她还记得涿州陈家出事前,陈颉穿着玄色鹤氅风衣来看她。

当时两人已经闹翻多年,陈颉言出必行。陈妤答应生下瑾儿之后,陈颉再未强迫过她,恭恭敬敬的退到一丈之外,行君臣之礼。连姐姐都不再称呼。

听说这些年陈颉这些年鲜少回涿州,孤伶伶一个人居住在陈府。身边服侍的人也简单,只有一个跟随他十年的小厮。孑然冷淡,行走在皇宫六院,不曾有半分逾越。

元熙二十一年,天空都是晦暗无光的。陈颉得了重风寒,听说也不怎么好好吃药。陈妤被幽禁长春宫,太子被责罚,母子连面也见不到。

陈颉把玩着盖碗茶杯,坐在八仙桌上笑想着平日陈妤喝茶的样子。许是大限将至,他看起来有些多愁善感,“咳咳……我这辈子已然位极人臣,再往上就是帝王之位了。”

“我不做首辅,但我可以让任何人做首辅。我不做帝王,亦能推任何人为帝王。”

陈颉脸上噙着浅浅的笑,似暗似伤,怅然若失。“昨夜夜里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长安给我端来药汁和热茶,我却恍然想到九岁落水被救时,你从厨房偷姜出来,蹲在马概后给我熬姜汤。”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始终介怀我是你弟弟。我得到再多的权势也得不到你……这些年你都不肯好好见我。”

陈妤被弟弟陈颉说的愧疚,张口想要说什么,陈年过往的红被翻浪又浮现在眼前,热情滚烫的缠绵旋旎仍历历在目。

陈妤一言不发。

陈颉温目眸光微闪,隐有泪光闪烁。他噙笑道:“我知我时日不长。有些话我实在不吐不快。旁人不知,妤儿你该知道我对陈家没有任何感情。”

“……陈妤,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成为你弟弟。”他表情阴鸷,浓郁的化不开的绝望,他一字一句道:“但我知道,我不是。我知道我不是!老天爷可以让我成为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为什么偏偏是你弟弟。”

陈颉空手捏碎茶碗,手掌盖满茶叶和玻璃碎瓷,溅了一手谁。“我做错了什么,我要成为你弟弟,我分明不是。”

陈妤低吼道:“你这分明是在胡搅蛮缠。你我骨肉血亲,岂能是你不想就不想的。”

“胡搅蛮缠,是吗?”陈颉嗤笑一声,话兴已尽,淡淡站起来道:“陈妤,涿州陈家要倒了。但这是件好事,我给太子留了位东宫辅臣,你会如愿以偿的,韩霐也会成功继位的。”

他一顿,转身笑道:“你看,我就是这么残忍。连自己妻儿父母都舍得算计进去。”

唯独,舍不得算计你陈妤。他看着陈妤的眼睛,没有说出这句。纵然陈颉有一万种的手段计谋,可以设计陈妤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可陈颉就是不忍心,舍不得。

“许是,我这一生合该要来成就你。”

*

不知捂了多久,霍骄终于有了知觉。瑟瑟发抖的往霍承纲怀里贴,她意识模糊,霍承纲熟悉的气息让她安心又信赖。渐渐把自己团成个蛋,手贴在霍承纲胸膛,冰凉的双脚蹬在霍承纲大腿上汲取暖意。

迷迷糊糊的霍骄,几次都无意识的蹬到小承纲。霍承纲吃痛的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心底也没有旋念和猗念。

大夫进门,霍承纲小心的支起身子靠在床头。从胸膛拔下温凉细软的手递给大夫,霍骄冷的直缩。霍承纲只好握住她的手腕给大夫诊脉。

大夫年过五旬,扫了眼玉白细嫩的的手臂上交错的淡淡疤痕。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下手。

霍骄身上白,为了进东宫身上显眼的疤缔肉痕都用刮骨药去了,胳膊上交错的纹路平日很淡,看不出什么。自打霍骄背叛鲁王楚王后,那些隐藏的伤痕深处的颜色又重新浮现出来。

平日里还好,一冷一热从太湖冰水里捞出的霍骄。再也掩藏不住身份的秘密。

霍承纲也看到霍骄身上的伤,心痛的垂下眼睫毛。淡淡吩咐大夫:“诊脉吧。”

大夫动作不自觉轻柔起来,细细切脉,讶然道:“这名女子已有两个月身孕,只是滑胎迹象严重……”

“有多严重?”

霍承纲手上不自觉用力,捏痛了霍骄。她迷迷茫茫睁开眼睛,先是看见宫中常见的墨绿色床帐,灯火莹莹匆匆下,照亮霍承纲冷硬的下颚弧线。

“……须得长期卧床休养,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不得疏忽大意,否则胎儿难保。”

胎,胎儿?

她的孩子。

霍骄蓦地惊醒,记忆全部回归,想起冰冷太湖下的绝望,小腹绞痛。她迟滞的把手放在肚子上,心情复杂,眼底淡淡没有一丝欢喜。

胸膛的手一离开,霍承纲就立即回头,倾身问她:“你醒了。骄骄,冷不冷?饿不饿,还有哪里不舒服。乖,告诉我。慢慢说,别着急。”

外面是大夫离开的脚步声,霍骄摇了摇头,躺在霍承纲的怀里不说话。一肚子问题不知从何问起,比如太子皇后楚王。一肚子话不知如何说起,比如将来、孩子……

霍骄低下头,不是每个人都配为人父母的。

她很怕做一个母亲。

不单单是因为小时候的事。以前不觉得,如今真的有了孩子,知道它将来会降生。霍骄开始害怕,担心孩子会因为她的过往嫌弃她,恶心她,认为母亲是它人生里的一段耻辱。

霍骄能接受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不屑和辱骂。——甚至是来自霍承纲的看不起。

虽然霍先生不会,甚至从没有这么做过。

但这不是她不怕霍承纲看不起的原因,而是她能坦然接受这个世界上一切对她过往的评判。

除了,她的孩子。

霍骄不想自己孩子将来长大,一想起自己的母亲就觉得耻辱。这些痕迹她抹不掉,永永远远的抹不掉。

可是,要怎么张口呢。怎么告诉她的霍先生……她不想生这个孩子。

霍骄思来想去,含泪抬头道:“霍先生,你找个大家闺秀成亲吧,好不好?”

霍承纲脸色瞬间冰冷下来,霍骄仍在掉眼泪,软弱又捂住,啜泣道:“你找个名门闺秀好好替你生儿育女,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好好教导。”

“霍!骄!”

霍承纲咬牙切齿道:“你别仗着你身子虚弱,我舍不得碰你。”他作势打她,沉声道:“好好的留在我身边,不要胡思乱想。”

霍骄团成小小的,病怯又倔强。莹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泪痕,一双鹿眼却饱含泪水,一副随时要哭的样子。偏偏又一滴眼泪不肯掉的可恨。

霍承纲真想捏着她脖子让她哭出来,忍了又忍,终是舍不得下手。柔声道:“好了好了。你刚刚都快吓死我了,如今我方才松了口气。别让我再为你提心吊胆好不好。”

“皇后那边的事还没了。我等会就要走了,你这个模样,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安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语重心长道。

霍骄欲言又止再三,还是不知道怎么告诉霍承纲,她不想留这个孩子。思来想去,泄气道:算了算了,听天由命吧。这个孩子还有没有将来还不一定呢。

听大夫的意思。好像只要她擅自下床,稍加波澜,这个孩子都留不住。

霍骄心想,也许她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想一想,心脏就被人掐住,心痛的不行。霍骄难受的低下头,发旋顶着霍承纲胸口,闷闷不乐的想。

她答应了霍先生不要杀人了。

如今却要亲手杀死他的孩子,这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些。

似乎为了印证霍骄心中所想,霍承纲在她头顶沉声开口道:“骄骄,我今年二十有五。父亲兄弟皆不在人世,只剩一个生我不曾养我的母亲,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你肚子里这个,是我第一个骨血,唯一的亲人。”

亲吻她额头,落下一枚热吻。“骄骄,我很期待它的降生。无论它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一定会好好爱它。虽然你我的父母都不及格,我们没有效仿学习的对象。但是我可以向太子请教,学着好好爱它。”

霍骄嘴巴嗡嗡合合,拒绝的话半晌说不出。

霍承纲握住霍骄的手,交叠在一起,郑重的落在她平坦腹部:“从现在起,你只需要保护好肚子里宝宝就好了。外面的事都交给我,恩?”

一个‘好’字卡在喉咙。霍骄揪着霍承纲胸前的衣料默默流泪,无声化解哭声。绝望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真的恐惧,无法言喻的恐惧。

霍骄不想让霍承纲的满心欢喜落空,又没办法克制自己生理上的心脏抽搐。

……岂止是为难二字,简直是在问她拿刀捅自己,还是捅霍先生。

霍骄绝望而窒息,她能怎么选。

能,怎么选啊。她只能选择把刀锋匕首对准自己。

霍骄想,她这样出身的人,怎么能做好一个母亲呢。哪个母亲不想给孩子全天下最好的,可偏偏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背着她身上一半的罪孽。

祸不及儿孙。霍骄怎么舍得她的孩子,因为她而遭受别人非议的眼光。

连董谦玉至今有个风吹草动,就怀疑是霍骄这个杀手出身的人,欲对霍先生不利。

当过小偷的人,哪怕金盆洗手。只要丢了东西,也会一辈子被人怀疑偷窃。

这个烙印……怎么洗的干净啊。

霍承纲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家常外袍,穿鞋下床。方才抱着湿漉漉的霍骄,他外袍都被浸湿。他手探进被褥,霍骄手脚还是冰凉的,人轻轻颤抖。

他忧心的不行,咬牙抱起霍骄给她穿好肚兜裘裤中衣。将她收拾干净利落之后,叫董谦玉进来。在门口对他道:“陪你姐姐躺一会儿。她手脚冰凉的厉害。”

顿,霍承纲郑重道:“她有孩子了。但她看起来并不开心,不知有什么心结。”

霍承纲很怕霍骄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男人年过二十五,幼年孤独,成人自责,膝下空虚。万般皆难时,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孩子,他是真心想让霍骄生下来。

霍承纲想,他和霍骄未必会成为最好的父母。但至少会争取做一个及格线以上的父母,给他们爱与呵护,好好守护他们长大。

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他和霍骄都会竭尽一生所能去爱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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