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七)(1/2)
这是周越在市局工作之后第一次出现场。
按理说,像他这样刚入职还不到半个月的新人远够不上跟随领导一起展开调查工作的资历,但偏偏许砚星越过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有条不紊布置完各自的工作之后,点到了他的名字。
两人沉默着走出刑侦队办公楼,越过长廊和花坛,停在露天停车场的一列车群前。
“咔哒。”
他们正前方的一亮越野车的尾灯被车钥匙点亮,紧接着车门解锁发出短暂的声响。
许砚星走向驾驶座,拉开车门之后回头示意周越:“上来吧。”
他的车子是一辆灰扑扑的吉普车,个头很大,车的外观看上去粗犷得有些张牙舞爪,停在精致敞亮的车群中很是起眼。
尤其是当他拉开车门迈上驾驶座的那一刻,周越甚至恍惚间觉得许砚星被车子衬托得极为纤细。
这大约算是心有猛虎最真实的写照了吧。
周越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在心里默默吐槽。
关上车门之后,身边的许砚星已经系好安全带正在摆弄手机,不多时,古典乐的乐声便填满了整个车厢。
上午九点半,早高峰之后的路况很不错。许砚星紧紧盯着路面,抓着方向盘,手指伴着乐声轻轻敲击,神情似有些陶醉,看着倒是比一刻钟之前紧抿着唇角的模样放松不少。
越野车疾驰在笔直的车道上,两人一路无话,虽然沉默,但气氛并不尴尬。
周越别着头装作专心观赏窗外的风景车流,眼角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扫过驾驶位,落在那双骨节分明、随着节拍跳跃的手指上。
*
丽欣小区地处岚荷路,被划分在城东区的辖区内。
距离上一起在城东区发生的命案时间间隔不过十天,且上一起绿苑小区的案子进展到现在仍是毫无头绪,片区负责人王双清的态度看着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诚惶诚恐得多。
王双清比许砚星先一步到达犯罪现场。
在见到被害人的遗容之后,他的后背便炸开了无数个激灵,手心湿热,额角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淌。
倒不是被害人的死状有多么残忍狼藉。
事实上,现场非常的干净,被害人亦被打理得整洁妥帖,像是以最体面的姿态平稳安宁的赴死一般。
只是脖颈间那道醒目的勒痕,青白的脸色,和那双死死睁着、干燥涣散的瞳孔,统统化作一阵短促刺耳的提示音,在王双清的脑子里不断作响。
联想到仍毫无头绪的绿苑小区命案,他狠狠抽了口气,几乎能预见许砚星到达现场之后大发雷霆问责自己的模样。
但他预想到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在见到与上一起绿苑小区别无二致的现场景象,许砚星面不改色,身形笔直,眼睛如同锐利的钩子,不错漏每一个细小的缝隙一般。
他这番冷静自持的模样倒是与有些战战兢兢的王双清形成鲜明对比。
片刻后,许砚星转头,看向在他身边的王双清。
王双清眼神闪烁,正踌躇着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许砚星不带温度,却仍是一片清朗的声音:“这个案子由市局处理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安排。”
最后四个字不急不缓的落下,但却犹如一把悬在颈间的刀刃,让他遍体生寒,又不敢大声反驳。
毕竟在第一起案子发生的时候,王双清的确存了些私心消极推诿。看着许砚星紧绷着的下颌线,他知道,眼下这番情形让他无法理直气壮,只好抹了把额角的汗渍,客套两句转身离去。
周越与王双清打了个侧身经过,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这位片区负责人。
王双清已至中年,或许是早年间工作压力过大的原因,发际线已呈现逆生长状态逐步倒退。尤其是近几年,头顶的纹路犹如欧亚版图分裂一般,如今只剩下几搓倔强的发丝仍在死死坚持。
几天前办公室里爆发的那场让他不明就里的笑闹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他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暗自摇头好笑。
在与留在外间工作的现勘人员交流过之后周越来到了第一现场——被害人的卧室。
被害人躺在床上,双手交握在腹部的安详姿态让他的眉心跳了跳。
他也理不清这种复杂的心理状态。
大约是心口上那块软肉被提紧的同时,又隐隐长舒了一口气吧。
过于干净的现场,被害人整洁到衣物毫无褶皱的遗容,案犯实施犯罪之后愧疚心理的表现,以及那双干燥无神的瞳孔……
绿苑小区那起命案的一切不寻常在此刻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周越的喉结动了动,正打算说些什么,就见许砚星转身向他看过来,藏在金丝镜框后面的那双眼睛折射着似冷然又似是兴味的光芒。
“许队。”周越见许砚星朝他招手,咽下嘴边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脚下已自觉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两人在床边蹲下。
被害人被安放在床沿,侧着脸平躺着。
周越的视线落在被害人暗紫红色的口唇上。
人死后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早期死亡变化中,尸表皮肤较薄的部分或因表皮破损的部分会导致水分迅速蒸发、干燥变硬而呈羊皮纸样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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