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1/2)
这一趟打猎,六郎的收获还真不少。待六郎提着两只山鸡,一只野兔走回谭边的时候,忽然愣在哪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呆住了。
只见珺儿已经沐浴完毕,此刻正侧坐在谭边的一个石头上。她上身只穿着一件月白小褂,晴水百褶裙已经洗的干干净净,微露着一双娇小玲珑的天足;一头乌云般的头发黑瀑般直垂到摊在地下的裙上。两弯俏眉向鬓边舒展淡去,腻脂样的鼻翅微翘,羊脂玉般的脸盘上一双秋水含情目。大概是头发已经被山风吹干了,这时珺儿正抬起手,轻轻的梳理自己的长发,手指纤细如削葱,一舒皓腕带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风环垂苏,眄睇流盼。
珺儿见六郎回来了,出神的看着自己,脸一下就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六将军…”珺儿一开口说话,六郎才发觉自己太失礼了,忙低下头,有些结结巴巴的说:“珺儿姑娘,你,你先梳理,我,我先去收拾吃的。”不知怎得,六郎转身的时候,又朝珺儿的镯子多看了一眼,这才逃似的离去。
山谷的八月蚊虫太多,除了燃点篝火外,六郎又找了一些几把艾蒿,隐燃起来。不知为何,自从守猎回来后,六郎只是低着头,既不看珺儿,也不和她说话。珺儿心中有些奇怪,又不好去问原因。
待六郎烤好了野兔后,珺儿和六郎分坐在篝火的两面。远处,西边山头顶峰被玫瑰紫色的晚霞映得通红,无数归巢的鸦雀上上下下翩起翩落,竟有点像皇城鼓楼的神鸦,看着景致苍茫隽远,吃着烤着焦黄喷香的野兔,珺儿忽然想:“如果找不到出山的路,就这样的田园牧歌生活也不错,至少不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不会白刃相见、你死我活了。”想着想着,珺儿忍不住又偷看了六郎一眼。
这时,六郎正端坐在篝火旁边,冠玉一样白净清秀的脸上,六郎那黑得墨染似的弯月眉梢微微上挑,弯眉下一双眼睛漆黑幽深,炯炯有神,配着一身戎装,篝火照耀下的六郎更显的气宇轩昂、雅俊英气。只是此刻的六郎想正什么心事似的,盯着跳跃不定的火焰一言不发。
珺儿抿了抿嘴,想了想,首先打破了沉默,试探着说:“六将军,我有几句话想劝劝你。自从契丹帝耶律德光扶植石敬瑭攻灭唐建晋称帝后,燕云十六州就落到了辽人的手上。辽人以此并不断袭掠中原,强掳百姓。我前周皇帝雄才伟略,平蜀灭吴,可谓乱世奇才。到了当朝,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不再受辽人的侵扰,我大宋皇帝下定决心,要收复北汉,以保一方百姓平安。北汉国小地贫,虽有辽人相助,但是被灭国,那是迟早的事情。我看将军不是一个碌碌之辈,怎么就看不出这样的天下大势呢?为什么还要帮着北汉皇帝,帮着辽人助纣为虐呢?”
听了珺儿话,六郎扭头看了珺儿一看,面无表情的说:“我只为北汉,不帮辽人。何况我父亲从弱冠之时,就开始辅助北汉皇,皇上对我杨家不薄,我们怎能背主求荣?何况,珺儿姑娘没有听说过,忠臣不事二主?”
“那么杨将军没有听说过良臣择主而事?”珺儿紧逼一句问到:“六将军,小恩和大义,连我这个寻常女子都能分清,将军怎么就分不清呢?”
“寻常女子?”六郎一听这话,腾的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拨火的木棍扔到了火中,冷冷的说:“寻常女子怎么会知道军中才用的牵牛草止血?寻常女子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的名讳?寻常女子怎么会如此清楚天下大势?寻常女子怎么会一口一个江山社稷?寻常女子怎么敢越制,带着皇家才有的碧玺玉镯?寻常女子?哼!我看姑娘不是姓柴便是姓赵!”
珺儿被六郎说的一怔,刚想抬起头说什么,但是看了看六郎的脸色,把话又咽了下去,因觉得六郎的目光实在有些逼人,索性闭了眼睛,一言不发。
六郎见珺儿不语,心中便明白她这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想。看到珺儿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似乎在倏倏发抖,六郎于是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语气太生硬了。刚想走上前安慰珺儿几句,忽然又想起刚才她拐弯抹角的让自己归降大宋,六郎心里的火不由的又拱了起来,连揶揄带挖苦道:“我杨景虽然愚钝,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这一路,竟然是末将怠慢了殿下,只是末将不知该称呼您是郡主千岁,还是公主千岁?有千岁驾临敝国,真是让我北汉满处生辉呀!”
郡主见六郎左一个殿下,右一个千岁的,满是讥诮之气,先还硬撑住不理,后来索性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仰面直视着六郎说:“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前大周世宗之女,今南清宫八王赵德芳的御妹,当朝昭平郡主柴珺平!”
六郎一见珺儿不再隐讳的亮明了身份,反而愣住了。珺儿郁怒有时,看六郎不应声,一发不可遏的说:“怎么杨将军不说话了,是不是正在盘算出了山,把我献给北汉皇帝能讨多少赏?还是合计拿一个郡主祭军旗能打赢多少战?”
六郎被她数落得一脸愠色,忍了忍说:“今天不早了,郡主殿下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还要继续找出山的路呢。我一个无名小卒死在这里也没有关系,要是郡主您不见了,宋国还不得倾巢而出的找您?”。说完,六郎转身就走,远远的找了一棵大树,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郡主见六郎半闭着眼,双手扶膝,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的模样,几步走到六郎跟前,解下六郎的披风,赌气般的丢在六郎跟前,说:“六将军的东西,珺儿受用不起。”六郎似乎充耳不闻,任由郡主将披风仍在地上,既不睁眼,也不开口说话。
这一夜,六郎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一刻不停的吵架,一个说:“她是敌国的郡主,以前利用过你,现在又想劝你投降,你不能对她太心软了,怜香惜玉现在可不是时候。”另一说:“她只是一个女子,就算是利用,不过是自保;劝你归降也是各为其主,何苦难为她?”这两个小人竟然一刻不停的吵了一个晚上。六郎看似闭着眼睛,居然一夜未眠。
好容易到了第二天亮,借着晨曦,六郎发现郡主背对自己,斜靠在一块石头上,身边的篝火早就熄灭的多时。六郎皱了皱眉,心想:“露水这么重的晚上,我给你铺好的干草铺你不躺,靠在石头上,这不是自己找难受么?”本想叫她一起吃点东西,但是想起昨天的争吵,又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想等着郡主自己醒来。可是到了日出三竿的时候,六郎发现郡主还是一动不动,于是心里有些疑惑。想走前看看究竟,刚迈出一步,却又退了回来,只是远远的“哎”了几声。
可是这边的郡主象没有听到,依旧泥雕塑像一样。六郎再也忍不住了,几步来到郡主跟前,轻轻的拍了拍她,小声说:“郡主,,,”结果还没有等他的话说完,就看见郡主顺着他的手一声不响的簌然倒地。六郎一见大吃一惊,忙蹲下身,轻轻的扶着郡主,急促的喊着;“珺儿姑娘,珺儿姑娘,你怎么了?”
只见郡主鼻翼微微翕张,呼吸急促得比平常几乎快出两倍,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涨红,乌青的嘴唇干裂着起着白皮。郡主好像也听见了有人在喊她,似醒似梦一般,声音细微得象从很远的风地里传来一样:“母后,母后……”
不知过了多久,当郡主悠悠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废弃的木屋中,身上盖着六郎的衣物,铺在身下的一层厚厚艾草让自己觉得是躺在自己闺房的凤床一样舒适。铺旁的小石几还放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的黑黝黝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因听到 “扑扑”的吹火声,郡主转过脸,却见是六郎半蹲在地下,三块石头支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药锅子正在熬着什么。郡主挣扎着刚要坐起来,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又弛然卧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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