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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顾伯言收拢了脸上的神情, 他的黑眸幽深:“你说。”
顾浈扯了扯嘴角,她低垂着眼睫,缓缓道:“我一怨, 怨父亲娶郡主;二怨,怨你生下顾湄;三,我怨你当了九门提督。”
“父亲可知道,别人背地里, 都是怎么说我和我娘的吗?”顾浈半侧着身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我娘生下我的时候,我爹不过是松台的一届知府,待您娶了郡主娘娘, 生下顾湄, 您却摇身一变, 成了这京城里顶顶重要的九门提督。”
“我与我娘, 是天生命贱, 还是生来克爹的?”
“命贱”这两个字,顾浈有意说得轻飘飘地,她的舌尖来回打了几个转,不知道是想恶心谁, 却莫名多了一种讽刺的意味。
顾浈道:“你做了一品大员,自然是威风八面。可有想过我, 想过一分你的元配?”
“你以为郡主, 当真贤惠吗?”顾浈说着说着, 情绪忽然一下又上涌了过来。
她毕竟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纵使心机再深,提及到这埋藏多年的心事时,也还是无法平静无波了。
顾浈冷笑道:“小时候,我随郡主出入宫廷。看着是仪态万千,看着是郡主对我与顾湄一视同仁。可宫中的那些贵人,何曾真正关心过我,何曾问过我一句。”
“她们从来不在乎。”
顾浈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是结了冰一般,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到快要破皮,用力张开时,唇边几乎能看到血。
顾浈笑道:“她们根本不在乎我叫什么,不在乎我娘是谁,更不在乎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她们只知道我是郡主的继女,”顾浈恨声道,“这就是我的标签,将会跟随我一辈子的标签。”
“而这一切,原本,就是我爹带过我的。”顾浈的面孔僵白,她扬首,定定地看向顾伯言,她撕扯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笑容,“我不怨你,该怨谁?”
顾浈讲后几句话时,刻意咬文嚼字。无论内容是有多么的大逆不道,也算是说得掷地有声了。
还能留在祠堂里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南阳郡主的近人,可也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花枝搀着顾湄,顾湄低头,正看着自己手上,薛向陵送的那串白银缠丝双扣镯。
自天气略微回暖以后,顾湄便重新把这串镯子戴了起来。
这个双扣镯是薛向陵精心寻觅来的,自然不是寻常款式。顾湄看着看着,在这沉寂的氛围里,不由便开始睹物思人。
正月都过完了,想必他们一行也快要回来。
一直听说川蜀的气候毒辣,不知道薛向陵和赵邦几个,在深山老林里头有没有被冻坏。
顾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胡思乱想,顾伯言,却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他端坐在祠堂的首座上,抬头便能见到那一溜的顾家祖宗牌位。
顾伯言的掌心稍稍地有一点热度,那是刚刚和南阳郡主在偏房里喝过茶后,茶盏在他手上留下的余温。
而顾浈,则始终保持着冷淡和倔强。自顾伯言进了屋子,她的腰板,便没再弯下去过,生怕被谁看扁了一样。
顾伯言不怒反笑,他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口:“你怨我?”
“你不仅侮辱郡主,侮辱你父亲,更是侮辱了你娘!”顾伯言的声音中气十足,他皮笑肉不笑道,“你当那些达官贵人疼爱你,全是为了郡主吗?你不仅是郡主的孩子,也是我的女儿。”
“你以为你是自命不凡,我告诉你,顾浈,当你开始仰仗郡主的势力起,骨子里便开始腐朽堕落了!”
顾伯言说话时的音调随着他的情绪不断在高低起伏。
他乃武官出身,更是涉刑事案件多年,什么样的歹徒都遇见过,什么样的犯人,也都审过。
顾浈被他这几句话说得直头皮发麻,却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不哭一声,也不道一句委屈。
顾伯言的武官英挺而又深邃,他身上被特意藏起来的那种温和气质终于破土而出,转换成了更尖锐的锋利,他道:“你娘生下你后,产后虚弱而亡。算起来,确实没跟我享到什么福。”
“可每年清明寒食,每年到了她的忌日,我有一天忘记过吗?”顾伯言微眯了眼,“不管是我,还是郡主,对你娘的身后事,从没有不尽心过。”
“你身为我顾府的长女,一应物件到了府上,也是先给你好的,你挑完了,再去给顾湄挑。”顾伯言道,“你口口声声怨我们。你问问你自己,这府上,有谁薄待过你,有谁轻视过你?”
顾浈的双手捏成拳,她的膝盖已经跪得麻得没了知觉,但是她仍然绷紧着双肩,偏偏不肯低下头去。
顾浈其实和顾伯言的原配夫人长了一张很像的脸。她的五官柔和,在南阳郡主请回来的嬷嬷的教导下,姿态自然也是端庄大方地。
顾伯言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任妻子,那是一个温柔又秀气的女人,只是命太苦了,死在了他在松台的继任上。
那么温柔的人,为何就生出了一个如此歹毒的丫头呢?
顾伯言心情复杂地看着顾浈,他的目光异常清冽:“你长大了。姑娘家是要娇惯的,打不得骂不得。我也不会打你。”
“这段时间,你就在府上,给我好好地抄《女训》。我已经给你看好了夫家,三个月以后,你直接嫁过去。”
顾浈大惊,她身子一倒,直接跪坐在了地上:“父亲!”
这是顾伯言回来这么久,顾浈喊的第一句话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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