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2）
杨瑾恪, 或者说杨铁棍。
杨铁棍原本只是边关一个普普通通的兵丁, 因为有几分小聪明被上头的小头目看中, 提升成了副队官。
杨铁棍一心以为只要自己熬过这一次的战乱就可以回家了, 他甚至还幻想着也许张七七已经给他生了孩子。但是没想到盛德二十二年刚开年, 盛德皇帝就御驾亲征, 结果在燕然山一役中不小心中了敌方的埋伏。
盛德皇帝受伤, 杨铁棍当时就在身边，惊慌失措之下，他本能的带着盛德皇帝往燕然山里面逃跑。
燕然山地处西北, 地势险峻，万壑千岩，山中俱是参天的树木, 遮天蔽日, 就连在正午太阳及其浓烈的时候都不多见日光。
且除了地势以外，燕然山一向以猛兽、毒蛇毒虫等出名, 向来没有人敢深入
然而那是一场专门针对盛德皇帝的围剿, 燕国放出话来, 只要能拿下盛德皇帝石天风的项上人头, 就是西北大燕的第一勇士,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甚至大燕的皇帝还许诺把自己最漂亮的公主嫁给那位勇士。
可想而知这场围剿有多恐怖！
杨铁棍记得这场围剿足足持续了有三个月之久，索性燕然山真的太大了，而他从小在大岩山下长大, 又加上和盛德皇帝有那么几分运气, 每一次都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一直到他带着盛德皇帝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误打误撞的从燕然山出来。
杨瑾恪沉思，视线又转向躺在另外一边的盛德皇帝身上，难道他这是……回到了盛德二十二年？
杨瑾恪悚然一惊，本能地排斥这种可能，人死尚且不能复生，更何况他原本还好好的活着。
定然是他此次出征燕然山，又想起来往事，这才做了这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杨瑾恪低下头自嘲一笑，丢了一根柴火在火堆里，看着欢呼跳跃的火苗出神。
其实……要是真的能回到以前，也不是不好，或许他还有机会见一见那早就没有印象了的妻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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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村，张七七家。
天还没亮，张七七就已经从睡梦中惊醒。
下意识的，张七七先转头看了看睡在里面的安安，然后慢慢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张七七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小女孩被绑架，张七七甚至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森冷的刀刃落在小女孩的脖子上的感觉，像毒蛇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要了她的性命。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张七七却不记得了，只是梦里的场景和地方实在怪异，张七七却总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地方。
外面的薄雾渐渐开始消散，太阳偷偷地探出来脚尖。
村子从沉寂陷入生动，张七七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各种鸟鸣鸡叫，然后在安安的脸上摸了摸，下床准备早饭。
张七七快速地洗了脸，然后又洗了米放在锅里，灶里点火开始煮着，张七七又舀了点面出来，兑上水、盐和小葱调成稀糊糊的样子，放在了一边。
张七七又到了院子里把昨天买的小鸡和小鸭放出来，喂了点剩菜叶子和水。篓子则拿到昨天刨出来的菜地上冲了冲，然后丢到门口有太阳的地方暴晒。
等到张七七这一系列的动作坐好，厨房的粥开始沸腾了。
张七七又转身去了厨房，一边熬着粥，一遍开始摊饼子。
锅烧热，刷上油，倒上一层搅拌好的稀糊糊在锅里面匀开，然后翻面，两面煎至差不多焦黄的时候就起锅盛出来就好。
张七七在厨房里忙活，睡梦里闻到香味的安安闭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左闻闻、右闻闻，安安半睁半闭着眼睛从床上爬了下去，穿了半天鞋没穿上，干脆光着脚顺着味儿跑到了厨房。
“娘亲~~”安安噔噔噔地跑到张七七的面前喊道。
张七七“嗯”了一身，看了一眼安安问道：“你醒了，饿了？”
“嗯。”安安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张七七手里的油饼。
张七七失笑，“娘亲之前怎么教你的，早上起来要洗脸刷牙的，还记得吗？”
“嗯。”安安抿着嘴，最后又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张七七手里的油饼，又哒哒地跑了出去。
张七七回头，正要嘱咐安安跑慢点儿的时候才注意到他没有穿鞋，张七七喊了一声，“安安，穿上鞋。”
“好。”回答张七七的是安安的一声奶音。
安安本来都已经跑到了门口，但是听见张七七的话，他又转身哒哒地跑回到卧房歪歪扭扭地穿上鞋，然后又跑了出去。
安安双手搭在门槛上翻到院子里，张七七每天早上都会在院子里为安安准备清洗的用具和水，有时候她会带着安安一起刷牙洗脸，有时候安安自己一个人洗脸刷牙。
安安早就习惯了这样，他双手放进水里玩了一会儿，然后随便拧了拧毛巾把脸擦了一下，又开始学着张七七每天用盐和柳条刷牙的动作。
等到安安再一次跑到厨房，张七七正好端了早餐出来。
母子两个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后，张七七把碗丢到盆里面泡着，然后思考着昨晚临睡前的决定。
张七七想着，她或许还是应该先上山看看。
思及此处，张七七又看了安安一眼，每年除了村子里农闲的时候组织人上山外，除了那些专门以打猎为生的家庭，平日里很少有人进去。
最多也就是在山脚下挖挖野菜，找找野果子什么的。甚至就连这些，一些家境稍微好的人家都看不上。
不过靠山吃山，村子里面传的再怎么恐怖，山脚下附近还是很安全的。
而且张七七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就是安安……
张七七蹲下来看着安安，想了想道：“安安，娘亲待会儿要上山上去一趟，你一个人……”
“不！”
张七七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安就红着眼圈打断了。
张七七心里暗叹一声，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安安又不是真的傻，张七七有时候还觉得这孩子有点聪明的不像个3岁的孩子。尤其是在黏着她的时候。
张七七蹲下来，试图想和安安讲道理。
“安安，山上很危险，要是带着你，娘亲害怕不能照顾好你。”
“不！”安安撅着嘴，眼睛里挂着眼泪，要掉不掉，自然垂落的两只小手也紧紧地握着。
完了。张七七苦笑，这一看就是要跟着过去的。
张七七认命点头，“那我们说好了，你上了山要听话，好吗？”
“嗯。”安安吸了吸鼻子，看了张七七半天才可怜巴巴地抹了一把眼泪，点头。
看见张七七站起来准备往外面走，安安以为张七七又要走，他一把抱着张七七的小腿，“娘亲，不！”
张七七哭笑不得，“我是去拿东西，拿了东西以后，我就带着你上山。”
安安盯着张七七看了半天，像是在辨别她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过了好一会儿，安安才松开手，但是一路上都亦步亦趋地跟着张七七。
张七七拿了蔑刀又找了一个竹筐，然后拿了一件自己的旧衣服放到筐底垫着，接着就把安安抱着放了进去。
“走了，你就在这个竹筐里面坐着，乖乖听话。”张七七点着安安的小脸道。
等到安安点头，眨巴着眼睛期盼地看着张七七的时候，张七七背着竹筐锁上了门。
张七七住的是村正林清明以前的老房子，离大岩山稍微有点远。不过因为最近都在农忙，所以张七七一路上也没有遇见多少人。
路过村东头的水塘的时候，有一群年轻的姑娘媳妇在洗衣服，张七七看了一眼，杨翠花竟然也在里面。
杨翠花正在得意洋洋地说着昨晚在村正林清明家的所见所闻，不过好在她还有那么一点脑子，没有把得了多少钱说出来。
杨翠花的样子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厌恶。
人群里，有一个年轻的姑娘不屑地撇撇嘴，看见路过的张七七，她推了一把杨翠花，指着张七七道：“那是你嫂子吧，我可记得你们当初可是立了契书，签字画押的，就算你们得了再多的银子，那也是七七嫂子的，你得意什么？”
“呿！”杨翠花冷嗤，随手把旁边说话的姑娘推开，站起来插着腰，“就凭她，昨天那位大人可说了，钱是给我们一家的，由我爹做主，我爹说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爹说给谁就给谁，这个贱人想都别想！”
“你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你有本事当着你嫂子的面说啊！”那个姑娘挑衅，刚才杨翠花推她的时候，手下没个轻重，差一点她就掉进水里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杨翠花不愧是杨老太的亲闺女，当即对着那个姑娘啐了一口，叉腰看着张七七，喊了一声，“张七七，你个贱人，你给我站住！”
张七七挑眉，慢悠悠地转身，“贱人叫谁呢？”
杨翠花以为自己吓住了张七七，得意洋洋地抬着下巴，“贱人叫你呢！”
“确实不错。”张七七颔首，气定神闲地踱步稍微走进了些，“确实是贱人在叫我。”
一群围在水塘边的姑娘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唯独旁边有个路过的半大小子脑子转的极快，他冲着杨翠花嘻嘻笑了一声，“杨翠花，你嫂子骂你贱人呢，这都没听出来，真蠢！”
“你……”杨翠花指着走过去的半大小子，回味了半天张七七的话，陡然反应过来。
旁边其他的姑娘都忍不住窃笑，一个个看着杨翠花指指点点。
杨翠花气得跳脚，想也不想就拿着手里的棒槌要去打张七七，张七七冷哼，等到杨翠花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反手夺下杨翠花手里的棒槌，脚下用力，一脚把杨翠花踢到了水塘里。
“噗通！”
张七七又一脸嫌恶地把手里的棒槌也丢到了水塘里，转身走了。这里的人都不怎么和水里的东西打交道，更何况一个姑娘家家的，张七七可不相信杨翠花会游泳。
不过真闹出人命的事情，张七七也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干。
张七七也注意到杨翠花落水的位置离岸边并不远，那里的水塘也不算太深，里面又有不少的莲花莲叶，只要杨翠花不是真的和猪一样蠢，随便抓着一样就能慢慢爬上来。
杨翠花要是蠢的话，也死不了，只是多受一点罪而已，而且这里这么多人，总不可能看着她死吧。
杨翠花落水的瞬间还是懵的，因为张七七实在下脚太重了，疼的她身上都失去了知觉。
也就是在那是，杨翠花才陡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张七七一脚把杨老太扔过去的土疙瘩踢回来还砸到杨老太的场景。
杨老太当时就躺在地上疼的起不来，后来请了顾大夫过来看，杨翠花也跟着看见了杨老太肩膀上的伤，淤青了一大片，顾大夫还说骨头可能有点受损，让杨老太最近都不要乱动了。
杨翠花的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丝丝的悔意，只可惜张七七已经走远了。
“救命啊救命啊……”
杨翠花在水里扑腾，可惜她平日里得罪的人都太多了，平时看不出来，现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在幸灾乐祸地看笑话。
而且看那个位置的水，也就到杨翠花的胸口，是她自己蠢的没有发现。
看了一会儿，最先和杨翠花起口角之争也是引着她发现张七七的姑娘拧干手里的最后一件衣服，甩甩手，冷笑着看了一样杨翠花，道：“我先走了，一会儿还要去给我爹娘送水呢。”
“那我也走了。”旁边也有姑娘紧跟着开口。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拿着盆离开，杨翠花一个人在水里，晨间的水又冰又凉，她甚至还想起来以前听大人讲的那些淹死人会找替死鬼的事情。
杨翠花浑身汗毛炸立，顿时觉得四面八方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抓着她，抓着她往水里。
杨翠花全身发软，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哇……”
杨翠花完全继承了杨老太的基因，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打的嗓音依旧能震得别人头疼。
有几个还没有洗完衣服得姑娘看不下去了，吼了一嗓子，“翠花，那水也就到你胸口，你抓住你旁边得莲叶爬上来就好了。别哭了，吵死了。”
“什么？”杨翠花根本没有听到别人说什么，只知道旁边还有人没走，她还有救。
杨翠花当即伸手扑腾着往那边，“救命啊，救我啊，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哎呀！”最先说话的那个姑娘忍不住白了一眼，站起来看了一圈，然后捡了一根木棍丢到杨翠花得面前，“你抓着棍子，我拉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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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七七正背着安安往大岩山的方向走，丝毫不知道她走后，后续的事情竟然还这么精彩。
到了山脚，张七七把安安暂时放下来活动活动，生怕他小小的坐在竹筐里面不舒服，甚至身体血液流通不畅。
张七七则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座山。
比起她之前远远地看见，此刻到了山脚下，张七七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及大岩山，金花嫂子和秀芹嫂子都是一脸的敬畏。
站在山脚，张七七恨不能把脖子仰成90度才可以隐约看见大岩山上面的天空，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一眼望去碧波万顷，就连山脚下的这块被走惯了的路上都不能免俗。
张七七看着安安，有些担心。这里的树真的太多了，她一个人倒是没什么，但是带着安安，恐怕真要小心再小心了。
安安也学着张七七的样子看着眼前的大山，他的眼睛里也盛满了惊讶，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张七七蹲下来摸摸安安的头，“很吓人吧，你现在还想和娘亲一起进去吗？”
安安转过头看着张七七，手拽着张七七的衣领，眼神担忧地看着张七七，“娘亲……不……不……去……”
“娘亲没事，娘亲就在山脚下转转。”张七七和安安解释，想了想，直接抱起了他。
在山里，还是把安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安安要是在后米的竹筐离坐着，万一发生了什么，她发现都发现不了。
刚一踏进去，张七七就发现了山里和外面的区别，温度瞬间低了下来不说，就连可见度都肉眼的降低。
张七七沿着以前上山的人走的路慢慢往里走，一直到被踩出来的路越来越窄，甚至消失不见后，张七七知道这里就差不多是村里面的人一贯的活动范围了。
张七七抬头看了看上面树枝的走向，发现大部分的树枝都偏向一个方向后，她就挑了与头上树枝相反的方向走。
大概最近真的很忙，张七七没有走多久就碰见了不少菌类，有的颜色非常鲜艳，有的则灰扑扑的，或者干脆是白色，都是一丛丛的。
张七七认识的菌类不多，但是也知道越是色彩鲜艳的蘑菇越是不能吃。
张七七蹲下来把安安放下，嘱咐安安乖乖跟着她不要乱走后就开始摘蘑菇。
安安是个好奇的孩子，也会心疼人。他看见张七七的动作，也蹲下来拽着面前的蘑菇。
“娘亲……”安安伸手把自己刚刚拽下来的彩色蘑菇递给张七七。
张七七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拍掉了安安手里的蘑菇，“不是让你不要乱动吗？”
安安瘪嘴，眼圈瞬间红了。他的小手还伸在张七七的面前，手心发红，微微抖着。
可是张七七却在拧着竹筐里面的水，没有注意到安安的样子。
拔掉瓶塞，张七七拽过安安的手，帮他把两只手都清洗了一遍，然后才发现安安正在无声地掉眼泪。
张七七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动作，知道可能吓到安安了，她拽着袖子帮安安擦了擦眼泪，看着他，一脸严肃道：“安安，娘亲接下来和你说的话你要记住，山里面的东西，尤其是这些蘑菇，不能随便采，越是颜色鲜艳好看的蘑菇就越有毒，一不小心吃了，就会把人毒死，你懂了吗？”
“你看看你采的这个蘑菇，”张七七用脚踢踢安安拽下来的那个，从地上拿起来她采的递到安安的面前，“你看一下，你的这个蘑菇是不是比娘亲的这个要好看，但是你的这个太好看了，不能吃，吃了会死掉，娘亲的这个才能吃。”
安安吸吸鼻子，大致听懂了。他撅着嘴，“嗯”了一声。
张七七又抱抱安安，生怕他又会在自己一个没注意到的时候又去拽那些毒蘑菇，想了想便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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