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座谈（2/2）

东门院落里的座谈还在继续，弟刘洪礼站在刘洪起身后如听天籁，站立得越来越坚定。座中老者道：“天启二年修这寨子，十多年了，当年修得不易，原想保家，不想自侯大当了寨主，纠领着寨中不长进的后生去破旁人的家，咱这十几个庄子，万多亩地，渐渐种的人也少了，都傍起了不法营生，臭了半个汝宁府，远处的闺女都不往这嫁，俺也不敢说，出去卖盆，不想与寨中沾染，先前只是勒掯四乡，自去年南边来了大贼，都拉起票子，俺打外头卖盆回来一看，咋都兴了这，寨子里几百个肉票，俺拉着风箱问，老灶爷，这是咋了，叫旁人听去了，说老灶爷管的不是这。俺眼里搁不下，天天一清早挑着担子去县上卖葱，挨晚才回来，几十里路，回来身上都塌湿完了，也没口热水喝，只为眼里清静。唉，俺也过了六十，单等着看侯大进不进得老坟，还真就叫俺看着了”。

说到这，老者奇怪地看着刘洪起手中冒着烟的小白棍，刘洪起将小棍头部的烟灰弹进茶里，又忽地还醒，他看了看茶碗，自失地一笑。这时，忽地有人在门口叫道：掌家的，四处寻恁，西门郑二与人打起来了！

刘洪起走后，一个老者对王老鸹道：“老鸹，蠢东西，你人活一世就这一场戏，一句未答对，这便唱完了，你这一辈子都站不到人前了”，见王老鸹不明白，老者道：“侯大叫横了，他那一门百多口子逃得不见踪影，寨子叫人借力打力地给占了，这是个有本事的，只怪你主意没拿稳，墙头上跑马，一步踏空，人家说得不差，你也不是个真老实的”。另一个老者叹道：“啥叫戏文，啥叫真的，听他言说，咱西平出下个刘扁头啊”。

村街上，一个村童正往墙上蹭庠，刘洪起步履勿勿，他道：“二郎寨模式咋搞，给你老孙的芦葫咋画，记得我在刘楼说的话么，有良心的人是共产者，流民是无产者，余者为有产者，等而下之，越往下越难管，越和咱不是一条心，这二郎寨与刘楼一样，寨中是有产者，这是与咱璞笠山不同之处——”，正说着，忽见前边挤了一堆人，寨墙上立着一队弓手，弓都上了弦，金皋正往寨墙下喊叫：“秦至刚，我管不住郑二还管不住你？你若敢下场，我照你裤裆就是一箭——”。刘洪起走到近前，人们纷纷让路，刘洪起凶名大起，刘扁头在人堆里，比避水丹还灵。

人群中的空地上倒着三条汉子，其中一个是盛显祖，郑乐密立在一旁，将裤带松开，提了提裤子又系上，自语道：“叫老别倔打了这些年，都忘了甚叫打人”，随即抬头叫唤：“谁还来，怎地，都叫大风折了膀子？时才还光咋呼不动弹，如今连咋呼也咋呼不动了？都拉着张驴脸，谁借你细粮还粗粮了？叫声好汉爷爷饶命，爷爷便开豁了。就这拳脚，还不胜少林寺的秃驴，人家见不得血的出家人都比恁们拳头硬。反了，没有王法的奴才，谩说不叫恁们睡女人，便是劁了恁们——”。

“郑二！你捣啥蛋哩——”。

不远处一扇支起的纸窗下，白大寡与几个妇人将脑袋伸出窗外，正向这边观瞧。

七个镖师围着磨盘，刘洪起立在磨盘上，叫道：“郑二，得瑟啥，这几日寨中走了五十几个，护盐又去了十几个，寨中好手尽去，你以为二郎寨没人？寨中人心不服，这当口你给我捣蛋？来人！将郑二绑在旗杆上，两日不许松绑，不给饮食”。郑乐密叫道：“掌家的，就这些贼，楝树做不得房梁，老碱洼里长不成庄稼”，“住口！”。